“卯时啦,嘎嘎嘎!”
门口的八哥又叫起来,谢珏睁开了眼。
紧接着门外传来少年清脆的嗓音:“师兄!下山办案了!”
谢珏应了一声,起身穿衣。
简单的白色道袍衬得他宛若玉人一般,他将头发高高梳起,用一串彩色的编绳扎好,又拿出一串银铃系上。
推开门,只见阳光下,一个同样穿着白色道袍的少年倚墙而立。
那少年看起来约莫束发之年,一双清澈溜圆的眼睛和八哥的小眼睛对视着,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谢珏轻笑了一下,开口唤他:“阿砚,过来。”
少年转过身来,漆黑如点墨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师兄!”
这少年正是当初碧寒池底为谢珏等人指路的“归”。
那日,谢珏将他带回了苍明山后,他便将已知的全部浔城之事都告诉了楚极等诸位掌门。
“你叫什么?”长孙乐衍问道。
归摇摇头,看向谢珏。
谢珏替他回答:“他告诉我,他叫……”
“顾砚,”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嘶哑中带了些急迫,“我叫顾砚。”
楚极看向自己的小徒弟,谢珏缓缓点了点头。
师长渡摇着手中的折扇,笑着开口:“你可还有亲人?”
顾砚摇了摇头,指着谢珏:“他。”众人神色各异,应忱似乎将素日的沉稳全扔到了脑后:“我的师弟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亲人?”
段裴直接挡在了谢珏身前,手中寒光一闪,竹枪直指顾砚:“你这般精怪无故与我等仙门弟子攀缘,究竟是何居心!”
顾砚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谢珏,一双浓墨般的眼睛中似乎全是不解。
谢珏刚要说话,忽闻半空中传来清越的鹤唳声。
众人抬头看去,竟然是百年不出关的冶山圣姥!
那是小辈们第一次见到姑射圣姥,此人长相与圣号截然相反,面容姣好,翩若仙子。
长孙乐衍惊道:“不知何事竟惊动了圣姥?”
圣姥先向众人抱拳略一施礼,然后看向顾砚:“为此子而来。”
说完她走到顾砚身侧,打哑迷似的问道:“槛外人如何踏入了五行中?”
顾砚略一歪头,仿佛听懂了一般:“为故人而来。”
“既入五行,便永世在彀中。”
“可是故人在此啊……”
触及他澄澈的眼睛,姑射圣姥笑出了声,转向谢珏:“他是你命定的师弟。昨日贫姑夜观天象,见有贪狼从苍明后山划过,看来是因应在这孩子身上了。”说到这里,她走到楚极身前,“楚掌门,此子身上杀伐气过重,需你多多教导。”
楚极低着眉应了一声。
圣姥又走到长孙乐衍身前:“长孙掌门,诸多事宜辛苦了。”
长孙乐衍双手合十,对她行了个礼。
圣姥右手一翻,一个月白色的荷包出现在她的手心,她将荷包递给长孙乐衍:“听闻南烟晕厥,此药有些良效。”长孙乐衍收下,道了声“多谢。”
在姑射圣姥跟前,素日里放荡不羁的师无渡都收敛了很多,这会儿正在剑宗许濯然和乐宗杜九思身侧站着。
圣姥走到他们面前,依然是深施一礼:“诸位辛苦了。”
三人一同还礼。
圣姥翩然飞身踏上仙鹤车,轻柔的声音从半空中洒下来:“先行告退。”
独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长孙乐衍扶额说道,“楚兄便将这孩子带回去吧。”
楚极点了点头。
进了苍明,楚极曾对他的识海和丹田做了检查,并没有发现异样,只一点很奇怪——他的丹田之中空荡无物,意味着他此生无论如何是结不出金丹的——但楚极并未对任何人说,甚至自己松了口气,这就意味着哪怕顾砚此人天性好杀,但永远会被修为卡脖子,这辈子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顾砚就这样在苍明派住了下来,成为了楚极的小弟子、应忱和谢珏的小师弟。
时光悠闲,在苍明派的日子悠长舒心。
日月交替,四季变更。
不知不觉间顾砚已经度过了七个年头,成了翩翩少年。
此时已是宣和十二年,距浔城一案已过了七年。
浔城惨案后,碧寒池无端化冻开出来一池紫色的水莲,世人称奇,然而仙门之内疑云重重至今仍无可解——比如那张三何许人也、为何能进入苍明、又是为何死于苍明的?比如顾迩、比如徐氏大公子、比如徐宗主见了都要毕恭毕敬的“徐逸之”;比如为何浔城全城的人都离奇地死去了?
然而事无由头,所有的线索也全断了——甚至当事人之一的长孙南烟受了惊吓晕厥过去,数月转醒。
浔城一案悬而未决,竟活生生成了疑案。
不过世人常常狗尾续貂,竟编排出了一场大戏。“话说这浔城碧寒紫水莲,形容妖冶妒国香。诸位可知这碧寒池曾经的故事吗?‘舟行而不坠,通透而光反,似镜且坚,是为碧寒池’。在七年前,碧寒池可是一座冰湖!若是没有什么记忆,就回家问问你们的老子娘,他们总归是记得这些的。这浔城啊,当时由一个大宗族镇守,那会儿的浔城可是个大都会呢。诸位可知晓是哪家氏族镇守的?就是当时第一大宗族徐氏!”
眼看这说书先生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就要把徐氏发家史讲出来了,大堂之中一个身着黑衣,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站起身来:“你这老头好没意思,半天扯皮讲不出一点浔城疑案,莫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诳我们的吧!”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了附和的声音:“正是呢!你倒是说说浔城疑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碧寒池又为何会化冻呢?”
老先生一拍惊堂木,大堂中瞬间安静了下来:“老朽且先问诸位少侠,可知天惩司吗?”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