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下,深处的小院,树林阴翳,透出几分寒意。
月光下,池塘的水面波光粼粼。
池塘边的石桌旁,静坐着白衣的少年,看到幽昙的时候,一抹安然的笑浮上了少年苍白的面容。
幽昙已经隐去了额上的梦昙花,但是没能再次盘起头发。
在花园里等韩铭千的时候,幽昙取下了发簪,没想到盘起的头发就很自然地散下了,就像是韩夜冥早已猜到了幽昙的心思,而故意做了个很容易打散的发型。
“你回来了。”韩夜冥缓缓起身,双手撑在桌边借了点力,站在石桌边。看向幽昙的神情,却是那样的安心。
幽昙有些迟疑:“你……一直在等我?”
“嗯。”韩夜冥轻轻点头,“散掉了呢。”视线看向了幽昙的头发。
幽昙走了过去:“是呢,之前的发型一动就散了。这次换一个不容易散掉的吧。”
“其实,你这样更好看。”韩夜冥微微笑了笑,只是幽昙却从他的笑中看出了几分苦涩。
幽昙伸手,覆在韩夜冥撑在桌边的手上,手下的触感是一片冰凉,竟分不清石桌与手的区别:“跟我走吧。”
“去哪?”韩夜冥问得很平静,没有不情愿,也没有好奇。
幽昙迟疑了一下:“随便去哪,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韩夜冥移开了视线,转向池塘:“可我……终究是韩家的人……我知道,其实你是清幽阁的幽昙,对吧。”
幽昙覆在韩夜冥手上的手颤了颤,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脸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半个月,是我今生过的最快乐的时光。”韩夜冥说着,看向了幽昙,只是眼眶却有些红。虽如此,少年依旧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谢谢你。”
幽昙看着韩夜冥,口中欲言又止,手下却紧了紧,终是咬咬唇,道了一句:“喜欢的话,就不要让它结束好啦!”说着,突然两步,抬头吻上了少年的唇儿。
幽昙的眼中也是含着泪水的,轻轻抱住韩夜冥,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滚落,却依旧没有松开两人紧贴的唇儿。韩夜冥也轻轻搂住了幽昙,回应了她的心意。唇齿轻启,舌尖轻触,彼此都享受着此刻的交融。
一丝血腥气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幽昙不及吐出口中的吸入的血丝,便先急忙扶住了韩夜冥摇摇欲坠的身形:“今天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幽昙口中说的平静,手上却是察觉出了异常。平日里他总能有意识地自己支撑一下,不至于将全身的力气全都压在幽昙身上。
此刻,被扶着的少年却像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软地,即使幽昙伸手扶了他,却依旧像是要倒下去一般。
幽昙顺着他,慢慢蹲下,然后侧坐在地上,让韩夜冥靠在自己怀里。伸手轻轻按揉着他的胸口,安抚着少年胸腔里那颗凌乱又无力的心脏。
韩夜冥看着幽昙的一脸担忧,轻轻笑了笑:“下辈子,我们再不要生在一对仇家家里了。你说,好吗?”
“别胡思乱想!”幽昙呵斥,但是声音里却带着哭腔。
“抱歉,要惹你伤心了……咳咳……先欠着了,来世再还你。”韩夜冥缓缓抬手抹去了幽昙脸上的泪水,不管自己嘴角的血色,依旧微微笑着,满是温柔。
幽昙却是真的哭了起来,本来按揉着他胸口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少年的衣服:“那你倒是说说要如何能还啊!就算真的有来世,没有了如今的记忆,再美好的结局,都是另两个人的故事了啊!”
韩夜冥看着哭得更凶了的幽昙,沉默了,终是只能说出一个:“抱歉。”
“不可以,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幽昙已经将内力输入了韩夜冥体内,“之前不是说过,梦昙花可以治好你的病吗?我们去矩州,去采梦昙花!”
“咳咳……”韩夜冥呛咳了几下,努力地支撑着虚弱地有些断断续续的呼吸,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幽昙:“那只是传说而已……而且……昙族已经……”
“存在的!是真的!”幽昙手下更用了力,伴着断珠般的泪落,“梦昙花是存在的,它真的可以治愈很多疑难病症。昙族,还有人活着,我就是!我是昙族的女孩,我就是萧梦啊!跟我走,去矩州,我为你滴血催花!”
韩夜冥虚弱地扯出一个笑容,刚才替幽昙擦泪的手,指尖轻轻触上她的额头。
就像是幽昙故意要让他知道而贴的并不紧一般,只是轻轻的触碰,额上掩饰梦昙花的假体便落了下来。
“你还活着,真好……”
“嗯。”幽昙点头,“所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坚持住。等我们到了灵溪峰,你的病就可以好了。”韩夜冥又呛咳了一阵,但是似乎气息不足,连咳嗽都很是无力:“此去矩州,数千里……我已经……”
说着声音轻了下去,再也睁不开眼睛地任由眼皮合上,只是依旧微微有些笑意地,轻轻吐出一句:“像这样在你的怀里结束……下辈子……我们会离得很近吧……”
说完,轻轻地一声叹息,无力地歪了头,在幽昙怀中静静地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夜冥……韩夜冥。韩夜冥!”幽昙感觉到了少年胸腔里不再有心脏的跳动,惊慌地晃着他,但是少年再也不会醒来。
“不可以,不可以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就丢下我……你走了……谁来替我盘头发……”幽昙抱着韩夜冥痛哭着,轻轻俯下身去,任凭泪水打湿少年好看的面容,幽昙轻轻吻上了少年再也不会开启的双唇。
天际的满月不知何时已经在乌云中隐去了身影,苍天也挥泪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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