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在比灵州更西北的荒凉之地,也是中原和西域之间真正的咽喉。若是兵家,确实值得去那守一守。不过,若说目标是南海血玉教,这甘州就显得太过偏远了。幽昙原本说的从西北开始,只是想招揽一些西域术士,但也没有想过要去这般险地。
“若是小娘子不去,那里纵然有天赋异禀之人,恐怕也将命不久矣。”何人笑微微叹息,“我虽不能动血玉教,但旁的事,还是能助你一二的。”
那个瞬间,幽昙突然明白了何人笑的意思。
这次无枉出动了那么多人,并不是专门为了祥云派来的。他们的目标正是甘州霜月宫,来祥云派“凑热闹”只是顺路。而霜月宫的事,恐怕是朝廷的意思。
“好,我去。”幽昙点头应了。
“那便即刻启程吧。你也无需太过忧心你的那两位同伴。”何人笑说着,转身出了房间。神情是难得的正经,似乎只有说起很严肃的事,她才会收敛一下那种轻佻。
到了甘州的当夜,何人笑在一间客栈与线人接头,随后他们三人便就地住下了。
“明日带你去霜月宫,今晚好好休整一下吧。”何人笑这么对幽昙说,但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笑,饶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她有心事。
何人笑无视了幽昙带着询问的眼神,径自回了房间,沐浴更衣,然后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看着西域的舆图。还沾着水汽的发丝垂下,在纸张边缘晕开水滴。
一抹白衣人影靠近,也带着刚刚沐浴完的温热水汽,却将一件干爽温和的外袍披在何人笑的肩头,手中轻轻替她擦着头发,“既然不放心,还让她去?”
“没有不放心。”何人笑放下了手中舆图,抬手拢了拢搭在肩头的衣服,“她是个识大体的人,这些年从未踏错,我信她。”一声轻笑,玦无名在何人笑身旁坐下,伸手点了点舆图上的边境之外的另一国度,“南疆神女对火神教星、月圣女,虽然根据情报,胜算很大。但若有意外,你还是于心不忍?”
“毕竟……这算是把她骗来的吧。”何人笑无奈地笑了笑,放松地靠进了玦无名怀里,“若她死了,我的仇怕是没指望了。那个言轻絮说好听的他眼里只有宁清辞,说难听的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无法交流。至于宁清辞,心太软,若没了幽昙,即使我和言轻絮助她,怕是也灭不了血玉教。”
玦无名轻轻拂去黏在何人笑脸颊上的发丝,小心地抱起伏在自己怀里的她,虽然即便是这种深夜,她也不曾卸下男儿的伪装。将怀中人轻轻在床上放下,玦无名有些犹豫的神色,“密令说的是,霜月宫勾结波斯火神教,危害边关安全,当剿灭。你却让她去物色人才,纵是她再识大体,也无法不出错。你……”
何人笑忽地微微一笑,伸手拉过玦无名的衣领,迫使他跌在床上,双目对视,“既已查明勾结火神教的是霜月宫主雪风,而她的女儿雪羽浵对她恨之入骨,为何不能去母留女?圣上要的是边疆安宁,拉拢霜月宫不比灭了它更有效吗?”
玦无名轻叹息,顺从着何人笑不老实的手,但口中却道:“话虽如此,没有哪个主人喜欢比自己聪明的狗。一旦踏出这步,就无法回头了。我至今不知道,那天让你一招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何人笑微笑着,双手勾上玦无名的脖子,注视着对方的目光,“再忠心的狗,也有被主人忌惮的一天。圣上留着血玉教,原因之一怕就是防我们,普天之下,也唯有血玉教那些狂徒敢与无枉一战。但你知道,我不愿放弃复仇。血玉教欠我沈家的数十人命,我必要讨回。”
“我知道。”玦无名温柔耳语。多年前,他是在易州沈家的灭门现场遇到的何人笑,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名为沈淑戚的略懂武功的少女。那一夜,其实并不是血玉教自发的行动,是有人买了血玉教的杀手去屠沈家满门,据说是私人恩怨。而他正巧路过,目睹了淑戚的苦战和她坚韧的斗志,他便有了收徒的打算,救下了她。后来,那个雇杀手的,被何人笑亲手斩杀,从此血玉教便成了她的目标。
“所以……”何人笑轻抚玦无名散开的头发,“若我万劫不复,你杀我证道可好?”
感觉到他的动作一僵,她却只轻笑着接着说:“我必然是不让朝廷满意的,届时若负隅顽抗,不知要死多少人。你杀我一个,救那些誓死追随我们的兄弟,不亏。”
“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玦无名双手撑在何人笑脑袋两侧,看着她那副淡然的笑容,微微皱眉,“你若不在,我不独活。”
“傻瓜。”何人笑抬手贴上他的脸颊,“若玉石俱焚,便什么都结束了。你活着,还能替我报仇,多好?”
“教主,你醉了。”玦无名移开视线,随口编织谎言,今夜根本没有酒。
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堵住了何人笑正欲出口的话,倒也不着急说了,干脆闭目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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