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凌宇不是被打倒的,他和曹林,也就是曹副总监,两个男人在酒精、醋意与正义感作用下,互相推搡,谁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谁都不服谁。
樊凌宇被推得后退,脚下打滑,自己摔倒了。
本就头重脚轻,向后倒那一下,几乎是把重心完全交给地心引力向侧面滑倒。
胳膊肘先着地,所以发出闷锤般的声音。阵痛过后醉意更甚,他躺在地板上,粗重地呼吸着。
程雪漫出来就看到他的惨样,她先是一愣,而后看向曹林,心说人都摔倒了,怎么不去扶呢?
她有心要抚,可是心里还因为樊凌宇的醉态气着呢,于是冷声对曹副总监说:“你不扶一下?”
曹林本就酒量好,此刻见樊凌宇栽倒在面前,忽然想起来,这可是公司实权部门总监,职级虽然只比他大一倍,可工资至少是他两倍。
无边镜框后面的眼睛认命地一闭一睁,他回手把外卖递给程雪漫,程雪漫手一摆,说自己不饿不想吃——严肃地拒绝了。
那因为年岁渐长充满皱纹的眼睛又一闭一睁,曹林把外卖放到旁边垃圾桶盖子上,捧着啤酒肚蹲下来,拉樊凌宇肩膀,“樊总监?樊总监?”
樊凌宇个子高,身材匀称,肌肉结实,是那种一看就有良好健身习惯的身材。
曹林一个人根本拉不动。
“搭,搭把手。”
程雪漫也看出来了,要是她不伸手,樊凌宇估计得在这睡觉了。
她回身拿出房卡,锁上门,和曹林一左一右夹着樊凌宇肩膀,给人拉了起来。
樊凌宇残存了一些意识,说了句谢谢。
进电梯下楼,走到樊凌宇房间门前,曹林在樊凌宇裤兜里拿出房卡,打开门,樊凌宇就被夹着走了进去。
曹林本着不与醉鬼一般见识的肚量,帮他脱了鞋子。
程雪漫见没有自己的事,转身走了。曹林拉上窗帘,把壁灯打开,免得他半夜醒来撞到什么,而后锁上门,也走了。
樊凌宇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想要坐起来,却觉得四肢灌了铅似的重,意识渐渐回笼,进入脑海的是一声清脆的“滚”,胳膊压到额头上,他无奈地笑了笑。
那之后呢?
曹林!
曹林拎着一袋外卖来了。
樊凌宇噌地坐起来,头跟裂了一道缝似的疼也顾不得,他要去找程雪漫。可是走到门前,他却停了下来,低头嗅了嗅,宿醉的味道太难闻了。
洗澡、刷牙、刮胡子、用完一瓶漱口水,吹干头发,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樊凌宇看了眼时间,还差20分钟,就出发了。
他本来想找曹林,继续昨晚的“争吵”的,三更半夜拿吃的去找他女朋友,这事儿没完,可是洗澡时冷水热水交换一冲,他头脑清醒了,面前浮现程雪漫的脸,严肃的、无奈的、甚至是绝情的,直觉告诉他,不要去找曹林,不要提昨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不然他肯定听到比“滚”更绝情的话,程雪漫的门也会一直对他锁着。
所以他决定假装喝断片,把昨晚的事全部忘记。
做好决定后,他赶到楼下餐厅,喝了杯速溶咖啡,估摸着接待车辆已经来了,他出了酒店,踩着厚实的雪,看到了接待他们的MPV商务车。
他上了车,坐到了最后面,车里开着暖气,热烘烘的。
“早。”孙东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顶着乌青的眼袋问好,“他们呢?”
樊凌宇看着他,摇头的同时看向酒店门口,时间还早,酒店门口人很少。
等了几分钟,程雪漫和曹林一起出来了。
程雪漫上车,发现樊凌宇坐在最后面,她身后还站着曹林,于是她坐到了后面,和樊凌宇之间保持着一人多宽的距离。
曹林自然坐在了副驾驶后面。今天上午去化纤研究所,程雪漫格外重视,随身带着平板,在网上看着研究资料。
她是设计师出身,对材料格外重视,在她看来,产品材质带来的视觉感官对销量有很大的作用,有时甚至可以排在第一位。
因为现在人们买东西,常常会先在网站上看,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数据参数,而是产品图片,而第一印象非常重要,甚至有决定性作用。
吉林这家化纤公司,在碳纤维领域拥有多项专利,他们是靠着自己,从无到有,研发出国产碳纤维材料,打破了外国垄断。这也是凡境选择要与这家公司合作的最大的原因,因为他们背后拥有庞大的研发团队。
这也是程雪漫看中的,因为国内无人机行业发展迅速,很多公司都在研发,产品更迭速度快,所以必须与最好的材料公司合作。
程雪漫拿着平板电脑,再一次看她整理的各项数据,一会儿去了研究所,她有很多问题要问。
因为下雪,路面湿滑,车子开得特别慢。不仅仅是他们这辆车慢,是街上所有的车都开得特别慢。
好像被按了倍速,车窗外世界慢了下来,车窗内的世界,则更加诡异。
孙东虽然长得粗犷,但却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出来了,这三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昨晚没休息好吗?酒店太冷了?”他问离他最近的曹林。
曹林摇头,“地热蛮温暖的。”
孙东回头,看占据长座左右两端的男女,挑了挑眉,心想可能是水土不服人太累了,他觉得这么尴尬着挺尴尬的,于是问:“晚上想吃什么?厂子那边有烤鱼店,纯野生江鱼,那肉质,根本不是饲养鱼可比的。”
曹林问哪条江?
“牡丹江啊,纯野生江鱼……”
“他们家还有鱼肉馅饺子,哎呀,今晚咱们再开一瓶茅台,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樊总监?樊总监,今晚咱们继续哈。”
樊凌宇点头:“好啊。”
啪的一声,一人多宽的空位上,砸下一台平板,不是掉落的那种声音,是拍在座位上的。
樊凌宇立刻坐直身子,背脊汗毛根根直立。程雪漫从来没这么放过她平板或者手机。
他心间掠过暴风雪,带着棱角的雪粒子刮着心脏瓣膜,又刺又凉,眼角下方肌肉微微抽动,外面是冰天雪地,车里暖气融融,连坐垫都是热的,可他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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