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是大秦朝会之地,李斯带着文武百官一路赶来,再加上章台宫那巍峨陡峭的台阶,让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在章台宫稍微修整片刻,他们便粗略整理了一番衣衫,然后按照官阶大小井然有序的走入了章台宫大殿。
嬴政屹然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俯视着众臣陆续登场,默不作声,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新任中车府令佰卓站在高台一旁,见文物群臣就位,他立刻高声喝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天下安康,国运昌隆,百官贺岁,跪……”
下方的文武百官当即跪了下去,双手合拢深知放在胸前。
平日里朝会并不需要行跪拜大礼,只有在祭天祭祖以及一年一度的大朝会,方才需要行跪拜大礼。
“拜……”
中车府令佰卓继续喊道。
上万文武群臣在浩大的章台宫,恭恭敬敬的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朝着始皇帝陛下行大礼,并高呼:“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二拜……”
“三拜……”
“礼毕。”
随着繁杂的礼数执行完毕之后,中车府令佰卓便开始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文武群臣各自跪坐到了自己的蒲团之上,一个个目光看向了章台宫正中央,高坐王座之上的嬴政。
“咳咳……”
鸦雀无声的章台宫大殿,嬴政发出了几声剧烈的咳嗽之声。
只是很快嬴政便恢复如常,威严无比的扫视众臣,被他目光触及之处,下面的大臣无不垂首,以示尊崇。
“朕不在的日子里,辛苦诸位爱卿了。”嬴政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他的声音并不大,可却在章台宫大殿回荡,萦绕所有人的耳旁。
众人全都耐心的听着,没有人敢出言打断陛下。
“南方战事仍在继续,诸位臣工当勠力同心,摒弃政见,以国事为重。”
嬴政只是例常说一些场面话,激励一番,走个过场。
很快嬴政滔滔不绝说完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之后,便听到中车府令佰卓再次开口喝道:“陛下有旨,有事皆可上奏,无事退朝。”
“臣茅焦有事启奏陛下。”
就在这时,御史大夫茅焦站了出来,对着嬴政拱手一拜道。
“爱卿直言。”
嬴政看着已经年过古稀的茅焦道。
“中原大地先是历经春秋战国五百年战乱,遍地狼烟,天下苍生苦不堪言。陛下雄才大略,横扫六合,并天下诸国为一合,纳天下诸子为一家。”
“结束五百年乱世春秋,此乃盖世之功德,千秋之伟业。陛下建长城为抵御北方胡狄掠夺边疆百姓,臣无话可说。”
“陛下修直道,通九州之路,修灵渠,广开商贸,也是利国利民之本,臣亦无言以对。”
“陛下造宫阙,筑皇陵,古今帝王皆有之,人之常情也。以陛下文才武德,臣也无从反驳。”
“陛下举三十万甲士北击匈奴,收河套地区,威震胡狄,臣身为帝国臣民,也深感骄傲自豪。”
“可陛下南征,起举国之力,举五十万之师南征百越,历经十数载闽中,瓯越皆已入秦,臣起初曾竭力反对,可陛下驳回了臣之拙见。”
“帝国自一统天下已有十一载,可帝国连年征战,南征北战,工事浩大。民十户有三皆有徭役在身,粮十之五六皆用于前线战事与工程修筑。”
“陛下想要将中南纳入大秦版图,的确是功泽千秋之壮举。臣斗胆请陛下看一看这大秦帝国的百姓吧!看一看帝国的国库收支,看一看逐年增长的税赋……”御史大夫茅焦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忧心忡忡,字字血泪,跪在大殿之上道。
茅焦的一席话,让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神经紧绷,心惊胆战的看着神色无喜无悲的陛下。
这茅焦实在太狂妄了,这是在讽刺陛下是暴君吗?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贪生怕死,铁骨铮铮的谏臣亦有不少。
在场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吏足有十之一二皆站了出来,跪了下去,他们与茅焦感同身受,声音悲壮的齐呼:“陛下。”
嬴政稳若泰山,坐在王位之上,冷眼旁观,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并非当初那个初登王位的毛头小子,而是横扫六合,威震天下的始皇帝。
这种场面,他一生不知道经历多少,等闲视之。
嬴政的撇了一眼垂首的李斯,然后开口道:“不知李丞相有何高见?”
果然,嬴政的一席话,立刻让所有跪下去的群臣把目光都投向了李斯这个百官之首的大秦权相。
要知道陛下有许多国策,全都由李斯一手策划操办,如果李丞相能够与自己等人一同谏言陛下,必能让陛下止兵养民。
李斯心中暗暗叫苦,陛下这是把自己推到了刀剑之上啊!
若是迎合圣心,这些官吏必然对自己心生成见,自己必然要落个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媚主求荣的臭名。
可若有违圣心?
陛下已对自己有芥蒂之心,他并非愚蠢之人,早已心有所感,否则陛下也不会南巡路上,便将自己率先打发回来了。
很快,左右权衡一番,李斯心中便有了定计,当即站了出来,对着嬴政拱手一拜道:“陛下,臣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茅御史所虑并非没有根据,天下久经战乱,民生凋敝,百姓生活拮据清苦乃是天下之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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