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市的天是永夜,朱楼碧瓦上晃着鬼火灯笼,猩红的月占据半边天,鬼影重重。
翠郎一踏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各种各样的声音入耳,有螳螂妖当场吃掉人类情人的头,将四肢拍卖出去,分给周围垂涎已久的妖怪;有猪妖屠夫狞笑着切开人类婴儿的身体,挂在钩子上吆喝售卖;有蝉妖将人类关在斗兽笼中让他们互相厮杀,台下观众鼓掌叫好,流下腥臭的口水。
他用折扇挡脸,快步朝目的地走去,来到一座茶楼前,令他不适的声音早已微弱如蚊蚁。
茶楼掌柜见到他两眼放光,忙迎上来,苦着脸道:“翠郎大人!您可算来了!”
翠郎温声细语道:“他还在吗?”
“就在二楼,您要是不来,这里都要被掀翻了!”掌柜长叹道。
翠郎颔首,跟在掌柜身后上了二楼,拉开其中一间和室门,嘲讽的声音飘来,“哟,天狗妖真是落魄啊,派个病秧子过来?”
那妖身材魁梧,一头红发,满脸横肉,坐姿嚣张地靠墙望他。
翠郎眉眼弯弯,微笑道:“这位大人,您有何需求便告知我吧,我会转告给族长的。”
“那就从妖市滚出去,这个地盘老子要了!”红发妖怪龇牙狞笑。
翠郎敛笑,眸中闪过一抹暗色,轻声道:“这个恐怕不行哦。”
“呵呵,那就杀了你!”
红发妖怪掌心运转妖力,身形一闪,五指成抓,漆黑尖锐的指甲直袭翠郎面门。
翠郎微侧过身,指尖刚要有所动作,耳畔响起一道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像金属过载的扭曲声。
“欸,你是翠郎先生吧?”
同时,银白刀影掠过,一把长刀架在红发妖怪的脖颈上,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血溅当场,只好僵直身体忿忿怒视来人。
“可恶!你是谁!”
翠郎循声望去,持刀之人从头到脚覆盖黑泥,黑泥像活物般流动着。他拱手道:“多谢阁下相救,在下就是翠郎,您叫我翠郎就好。”
“既然这样,翠郎叫我椿吧,还有那家伙怎么处置?杀了还是扔了?”黑泥妖语气轻飘飘,但似是在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翠郎笑道:“那便让我同他说几句话罢。”
黑泥妖沉默一秒,收回刀,退到门后,给他们留出沟通空间。
“小椿,我们还是这么默契呢,真想和你还有夜斗一直在一起。”
脑中响起幽幽的女声,黑泥妖,应该说是夜椿,她愣了短瞬,笑着回道:“月里,前提是你愿意离开那个男人。”
名为月里的少女在神器空间里托腮,漆黑的睁得极大,“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有你,有夜斗,有父亲大人?”
回应她的是夜椿长久的沉默。
妖市是永夜,外界此刻也是深夜。
一小时前,无名神神社。
——滴答。
一颗剔透的水珠滴在神社的水池中,靠在木框前的少女神明蓦然睁眼,一双柔嫩的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小椿,你好久都没叫我的名字了。”
“是吗,或许是离开那里太高兴了,完全不记得过去多久了哦。”
“可是我一直都很想念小椿,还有夜斗,可惜夜斗始终不愿呼唤我呢。啊,对了,夜斗有了一个新神器,是个像红山楂一样的少年。”
夜斗的新神器?
夜椿脑中现出一名金发少年的身影,好像叫雪音来着。“可惜,那是一颗内里腐烂的红山楂哦。”少女声音中带着愉悦。
夜椿眉心蹙起,想到什么舒展下来,她打断少女的话,“月里,我要去妖市。”
“好呀,虽然不知道小椿去那种污秽之地做什么,不过小椿做的事我都会支持的呢。”月里抬起脸颊蹭了蹭夜椿,雪白的脸上漫着红晕。
夜椿扯了扯嘴角,没再回复,她提起脚边的灯笼走入角落,黑得彻底,不透丝毫光亮。
她两指并拢抬起,一簇火苗从指尖燃起点燃了灯笼,烛火摇曳,借助微弱的火光看清四周的黑暗恍若涌动的黑潮,她提灯走了进去,穿过纯黑无形的墙,目光所及是一片血红的世界。
手中提灯,路上不少妖怪上前和夜椿搭话,扑鼻而来妖怪恶臭的气息,夜椿已是咬牙忍受;还有妖怪上前挑衅,夜椿更是眼皮直跳,烦躁的火气延续到找到巴卫说的情报贩子才按下。
熟料,她找半天的情报贩子差点被只红毛妖怪杀了,夜椿毫不犹豫挥刀,在翠郎身边,负面情绪再度被她按下。
吃过人的妖怪身上都会带着臭味,对比起路上遇到的妖怪,翠郎简直是一股清流。
浅紫长发的青年长身玉立,肤色苍白,一颦一笑温柔至极,带着破碎感,身上散发着雨后竹子的清香。
不知他和那只红发妖怪说了什么,后者讪讪地逃走了。
眼下,她与翠郎面对面坐着,翠郎提壶,倒了两杯清茶放置桌上,和室内点了香炉,炉烟和茶雾氤氲着,与窗外的血红分割成两个世界。
“不知椿来所为何事?”翠郎温和问道。
夜椿开门见山道:“我在找一具人类的尸体。”
“可有照片?”
“……没。”
“唔,可否描述出大致形象?”
“这个没问题!”
翠郎微笑颔首,拉开桌子的抽屉,取出一沓纸和一支炭笔。夜椿回忆煦里的外貌特征,开始描述:“男性,身高大概一八八,黑长发,眼睛是紫色的狐狸眼,鼻子很高,有奇怪的刘海,对了,耳垂很大戴着黑色耳扩……”
翠郎根据她的描述画了一张又一张,两人凑在一起核对特征,直到画到第五张时,他手腕下的纸张被抽走,夜椿细细端详,画上的黑发青年神态慵懒,肩宽腿长,内勾外翘的眼睛似在说话,衬衫只扣了下方几颗扣子,露出一大片锁骨和胸肌。
她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绝对不是为了把这张照片印在传单上吸引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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