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瞧热闹地笑:“这小子犯了对知州母亲的不敬之罪,如何打不得?”
翠翠也为难地拖着赵知行起来:“大郎君,还是听大娘子的话吧。”
红莲趁机一掌扇了下去。
赵知行瞪大双眼,却见那手掌被人一把捏住了。他松了口气。慕怀清攥紧红莲手腕,站了起来:“太夫人既然如此,这赵家的族谱也不值得我稀罕了。”
赵知行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太夫人被郑氏搀着坐了回去:“你最好是自己滚出赵家,滚得越远越好!”
“赵家的事好说,但要在书院求学,我却不能离开晋州。”
“笑话,你不滚出晋州,这事儿就完不了!”
此时,堂外一道洪亮的声音传进来:“谁说他要走!”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赵季青大步流星迈进门来。今日的他着常服,衣衫并不整洁,裤脚沾了些泥水,鞋边也有泥泞。
进门后,他看了红莲一眼,红莲被这威严十足的目光吓住,忙挣了手,退回太夫人身边。
赵季青对太夫人行了一礼:“母亲带着弟媳长途跋涉过来,也没有提前知会孩儿一声,孩儿未曾迎接,还望母亲恕罪。”
太夫人见着自家儿子,却半点笑意也无:“哼,你把这小子接进府,也没知会我一声,你心里哪还有我这个母亲。”
赵季青弯腰扶赵知行起来,道:“两个孩子犯了什么错,母亲何故让他们一个跪着,一个挨打?”
两人唤了句“爹”。
太夫人直截了当道:“这小子绝不能留在赵家,更不可能进我赵家的族谱。”
赵季青道:“三娘已经去了,母亲还要如何?怀清说到底是我的骨肉,难道母亲要我做个不仁不义的弃子之人吗?”
“他身份不堪,也未必是你骨肉,你便是赶他出去又如何?这么多年你居然还念着那个女人,连亲娘都不顾了!”
赵季青看了一眼王氏,后者神色漠然。他收回目光,缓缓跪了下去,坚定对太夫人道:“请恕孩儿不孝。”
慕怀清和赵知行连忙跟着跪在他身边。太夫人大怒,气也开始不顺畅。
“阿姑万万保重身子啊,”郑氏靠过来轻抚她的背,又对赵季青道,“兄公与阿姑两三年未见,今儿才见着,又何必如此忤逆阿姑,惹得阿姑动气?”
太夫人顺过气来,固执道:“大郎,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这小子身份不光彩,决计不能留在赵家,更何况他还是那个女人的种,否则你叫我如何对得起你去世的爹?”
赵季青满目痛色:
“可是母亲,一直是你在逼我啊,二十年前,是你们以性命相挟,强行拆散了我和三娘。
“这么些年,我活在痛苦之中,更是曾经一念之差铸成了大错。她积郁成疾早早去了,我甚至不敢想象她独自抚养怀清长大究竟受了多少罪。
“三娘去后,怀清万幸还有他外祖母照顾,可去年,就连他外祖母也去了。他受尽刁难逃出家门,辗转流浪才寻到了我。他如今不过才十八岁啊,母亲何至于对一个孩子如此铁石心肠。”
太夫人一时无言,赵知行也久久处在震惊之中。
郑氏此时出声道:“兄公这话可就错了,阿姑这么做都是为了兄公和这个家好。若非姒妇家帮衬,先舅身染重疾哪来的钱医治?兄公当时又哪能凑够盘缠进京赶考?兄公第一个不能对不起的便是姒妇啊。天下可怜之人太多了,兄公又如何帮得过来?”
这话似乎说到太夫人心坎里去了,她宽慰地拍了拍郑氏的手:“还是娣妇明白啊。”
“爹?”赵知行不安地看向赵季青。
赵季青神色颓然:“母亲,我已然不能再退让了,如果母亲执意如此,便请告孩儿一个忤逆之罪吧。”
太夫人被这话吓了一跳。要知道大梁重孝道,这忤逆之罪是何等严重,足以让人丢官坐牢。
慕怀清也没想到赵季青竟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因慕家弟弟而起的一点怨气此刻彻底烟消云散,这位名义上的爹,似乎真正与她有了牵连。
王氏扶着赵小苒的手起身,对太夫人行了一礼,道:“阿姑,儿媳实在头有些晕,可否先行回去?”
太夫人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请个郎中来瞧瞧,这件事自有我来处理。”
赵季青看着王氏带着赵小苒离开,心中叹息,却是什么也没说。
慕怀清此时先开了口:“爹爹,还记得孩儿说过的话吗?孩儿不求认祖归宗,能与爹爹相认便好。往后孩儿长住书院,若有机会就会来看望爹爹。爹爹莫要因此与太夫人为难。”太夫人冷眼瞧着,对赵季青道:“他都这么说了,你还要留他在这里吗?”
赵季青坚决道:“是。”
慕怀清复又向赵季青叩了个头:“爹爹,孩儿自请离开赵家,还请爹爹答应。”
“这话万万不可说!”
赵知行也忙向太夫人叩首:“祖母,孙儿请求你,爹爹便是见平常百姓受难也不忍,又叫爹爹如何能这样对待二弟!”
太夫人到这里已然看累了:“你们也别为这小子跪着了,瞧得我心烦。那小子自己开了口,我便也退一步,允他留在晋州,但人一定不能留在我赵家,这是我的底线,别的你们说什么也没用。娣妇,我们走。”
“是。”郑氏扶着太夫人,带着女使和院子离开了。
赵季青扶着他们二人起身,叹道:“怀清,是为父对不住你,此事为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慕怀清摇头:“若真令爹爹陷入两难的境地,才是孩儿不孝。”
赵知行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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