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晃一晃停在了赵府正门,慕怀清只从这里进去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赵翁领着他们去正厅,厅内一片沉寂,只有茶盏偶尔碰撞的声音,气氛非常压抑。
正厅上首,坐着一位略有些富态的老妇,她眯着眼靠在椅背上,想必就是赵知行的祖母,边上还随了个年轻的女使。
她左下坐着的是王氏和赵小苒,右下的一个年轻妇人慕怀清却认不出来,应当是随同太夫人来的。
慕怀清刚一进门,便听得那太夫人厉声道:“跪下!”
赵知行正要跪,太夫人又指着慕怀清道:“说的是他。”
赵知行语气有些急:“祖母,你这是要做什么?”
“放肆!刚一见面,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赵知行这才忍下焦躁,补上礼,拜了几位长者,他对那年轻妇人则称呼叔母。
慕怀清没跪,正常行了个礼,问道:“不知孙儿做错了什么,惹得祖母不快。”
“我没有你这个孙子!来人,让他给我跪下来。”
“怀清跪天跪地跪父母跪老师,太夫人既然不肯相认,我又为何要跪。”
“好,好得很,”太夫人怒道,“把他腿给我打折,今日我非要叫这小子跪下来不可!”
两个仆人正要上前来捉她,赵知行一把挡在她身前:“祖母不可!此事若叫爹爹知道了,定会伤了您和爹爹的情分!”
太夫人道:“大郎这么糊涂,你也和他一样糊涂吗!”
王氏也对赵知行喝道:“你凑什么热闹,还不快过来!”
赵知行的叔母郑氏嘲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兄公就这么让一个身份不清不楚的人进了门,姒妇也不劝着些。”
太夫人跟着责怪王氏道:“娣妇说的没错,姒妇,你这事做的确实不妥帖,一个当家主母,竟然让内宅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叫别人看我赵家热闹!”王氏面色难看。
赵小苒急道:“祖母,自打他进府来,娘都和爹爹吵过很多次了,为此整日整日地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可爹爹都不听啊!而且,娘不是传信告诉祖母了吗?”
太夫人没再苛责什么,随后看向慕怀清身边的两个仆人。
其中一个在接收到太夫人的目光后一脚踢在慕怀清膝弯处,令她猛然磕跪在地上。
赵知行见着,当即也跟着跪了下来。
慕怀清看向他,心中有些感激,但是怕自己连累他受罚,低声对他道:“你快起来,别再惹你祖母生气了。”
赵知行不应她,只继续对太夫人道:“祖母,此事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很多事情并非您想象的那样。”
太夫人冷笑一声,看向慕怀清:“那你且说说,你找上门来是为了什么?”
慕怀清虽跪在地上,脊背却挺直:“先母已故,晚辈既知有个爹爹,为何不能相认?”
“既然认着了,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你败坏我儿名声,贪图赵家富贵,果然和那个女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夫人如此诋毁先母,此等素养不也是败坏赵家名声吗?”
赵知行听罢吓得一身冷汗,连连拽她袖子。
果然那太夫人雷霆大怒,对身旁女使道:“红莲,给我掌他的嘴!”
郑氏则劝道:“阿姑可别为他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太夫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这小子有恃无恐的原因。若真打了人,传到外头让人抓到把柄,说他们赵家看不起人,仗势欺辱一个丧母寻亲的孩子,更何况自家儿子还是知州。
她按下怒气,又问:“听说你前段时间还求我儿让你进了崇临书院?”
“明年就是科举,晚辈所求不过是一个入学试的机会。”赵知行此时插话道:“此事孙儿可以证明,二弟他学问极好,和陆家的陆云程不相上下。”
慕怀清看了赵知行一眼,这是他第一次以亲人的身份唤自己。
太夫人道:“我不认得什么陆云程,只管看这小子身份,他就不配做我赵家人!”
慕怀清平静道:“我是不是赵家人,太夫人不是最清楚吗?若非惧怕爹爹与先母的感情,又为何要在悔婚逼爹爹另娶之后着急搬离亳阳郡?”
赵知行道:“什么悔婚?什么搬离?”
王氏道:“不该你管的事别多管,还不快过来!翠翠,你去扶他。”
翠翠走到赵知行身边时,却被赵知行制止了,他对慕怀清道:“你从来没提过这些。”
太夫人道:“男未婚女未嫁,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怎么就不能悔了?倒是你娘,明知我儿已经成婚,还要做些不守妇道的事出来。”
“分明是一对有情人一起犯的错,太夫人为何只对先母说些侮辱之词。世俗向来苛责女子,却对男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简直可笑至极。”
“你放肆!”太夫人拍桌而起。
“晚辈不过说了些心里的实话而已。太夫人不想认下我这个孙子,无非是当初拆散了先母与爹爹,如今怕打了自己脸面。”
赵知行后背已然湿透,他不明白向来沉稳的慕怀清,为何会一再激怒祖母。
太夫人果然怒不可遏,手指颤抖指着慕怀清:“今天必须给我掌了他的嘴,叫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知行眼见那名叫红莲的女使面无表情走下来,于是一把拦在慕怀清身前:“祖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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