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气:“已经被我杀了。”
“尸体呢?”
“我急赶着来寻你,尸体便留在路上了。待回去后再遣人处置吧。”
她点点头:“你来前,嘉平郡主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们把良褚的尸体还给她,她愿意交代所有的罪行。你说,我是不是大功一件?”
李焉识抬起诧异的眸子:“良褚?那个剑客?”
“是啊,她一直坐在那儿嘀咕,她晓得得太迟了。人家心里其实没你,你安心了吧。”他恍然想起良褚死前口中喃喃的,原是嘉平二字。
李焉识忽觉出些微妙来,良褚是因爱甘愿为嘉平做事,那吕茶在其中,究竟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阿惊,前些日子,桶里救你的那个怪人,还有救戴黔出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也没见着他的脸,似乎……”她拧着眉冥思苦想,乍然眼前一亮,“对,就是他!声音错不了!”
“可是为什么?他真的好奇怪啊,为什么救我的命,却又和他们一道诬陷我?”
李焉识心中迷乱,却镇定对她道:“他就是吕茶。也正是他给我递了纸条,引开了我,却又要我去牢中救你。”
她摸着下巴推测道:“他……是不是精神分裂,多重人格啊?”
李焉识目色愈发凝重:“绝无此种可能,此人心机颇深,是条暗处的毒蛇,向来不行俗手。”
“似乎……有些什么被遗漏了。”
他抬起脸望向马背上的她:“我和他,像吗?”
她略俯身,仔仔细细地注视着他。阳光落在他的眼眸里,通透又干净。
她直起身子,摇了摇头,又望向远处隐去的小径:“不像,他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痛苦和仇恨,你的眼里,是未来。”
李焉识心道你这么抽象吗?
又沉声正经道:“那是因为我有你。”
她心头一收,佯装着打趣儿:“那我若是不在了,你岂不是要毁天灭地?”
他轻快一笑:“同生共死,咱俩许下的,谁都别想赖账啊。”
她微微垂头,声音也渐渐低下:“你在火场前往里闯,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他的沉默不语,让她心中愈加绞痛。她乃是薄命之人,说不准哪日便毒发而亡,怎能与他共死?
她扬起头,向着阳光灿烂笑道:“咱们还是比比谁活得久吧?千年王八万年龟,活得短的那个是王八蛋。”
他笑出了声,过了好久才止住:“你嘴里是没一句好话。”
林子里响起簌簌的风声,落在两个人的世界。她闭上眼睛,抬起指尖,感受着轻柔的春风在指尖滑过。
活着……真美好。
指尖乍然一点,惊破她的沉浸,她睁开眼睛,是马下行着的他,伸出食指来点了点她的指尖。自指尖,手指,至手掌,他勾住,攥紧了,再不放开。
她粲然一笑。
活着,有你……特别美好。
两人一马,一高一低,便如此行在林子与菜田之间,洒满阳光的小径。影子落在足下,每一步,都踩得踏实。
一团蹒跚的灰影,挪着移着,血滴啪嗒落在灰影所到之处,勉强躲着视线,踏入梦留焉别苑。
那双仇痛的眼睛,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众人依旧忙碌着救火,无人注意到这位熟人的异样。
他压着痛苦难忍的粗气,一步,一步,靠近水榭边抱琴的女子。
“吕茶,你走吧。”
女子并未回头,只是空洞地望向那片青翠,声音冷淡又漠然,声调没有一点儿变幻。
“迟了。”
他忍着卡在肋骨间已然温热的刀刃锐痛,努力直起身躯,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以自己的声音回应她。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是啊,都迟了,太迟了。”“是我对不住你,想要什么补偿,自己去屋子里拿吧。”
吕茶胸膛微颤,阴阴冷笑,这一天终于来了:“我想要的补偿,你得舍得给。”
“有他,我还有什么不舍得……”她抱琴起身来,落寞地转身望向一脸苍白的他,脸上这才有了惊诧的表情,“你中刀了!”
“很快便是你的了。”他倚着栏杆,咬紧嘴唇,利落地狠心拔出胸前匕首,重重刺入嘉平的心口,几近扎透她纤瘦的身板。
他瘫坐在地,双手死捂住胸口,望着大睁着眼睛,向后仰去,噗通一声坠进水中的嘉平,水花飞溅到他阴阴笑着的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混入指缝不断涌出的鲜血中。
血瞬间染红水流,沿着流向奔赴下游而去。嫣红的她连呼喊扑腾都来不及,脑袋在水里浮沉几回,便闭上了眼睛。
“还差……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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