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的是，等自己考完试，就天天去他们教学楼串门子，逼他天天在自己面前显眼。“哟，新球鞋啊。”
池忆背对着人，重新整理了一下书包，拉好拉链，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对方多看了两眼，正好队友叫上场，没再说什么。
深秋的时候，姜寄望的托福和SAT都重新刷了一次分，考试成绩比前一次高了一大截，开始着手准备递申请。
孔雁声有意想要趁房市火爆进军地产行业，和各家老牌开发商合作，工作越来越忙，她是老高考出来的大学生，也没出过国，对高中教育的认识还停留在传统教学上，几次回家，都发现姜寄望工作日在屋里晃荡，认定他逃课，抽了一段工作的间隙，让助理把他叫到公司来，警告他不要因为考完试就胡作非为。
进入申请阶段，学校也没什么大事，姜寄望一见她拉着脸，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再一开口教训，嘴角马上撇下来。
他不理解，学校都没找他麻烦，他妈一天到晚管这管那，究竟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甚至好几次也想开口解释，但孔雁声工作上一向强硬，一张嘴跟个机关枪一样，始终没停过。
姜寄望烦躁不已，在办公室来回走动。
孔雁声此次叫他来，也有问问申请进展的打算，她有意想要关心儿子，但或许是代入角度不同，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严格的教导主任，而不像能够坐下来谈心的朋友，说话间总带着上位者审视员工工作的强势。
两人聊到专业的选择上，不可避免又发生了口角。
之前姜寄望不想读书，考试也随便糊弄，她觉得国内学校不行就国外，国外能有个学校收留就不错，也不指望儿子拿着好文凭找工作，但他刷分重考又给了她不切实际的希望，让她推翻了过去对儿子的态度，连带着对他的未来都紧张起来。
不许他学这个，建议他学那个，怎么有利于公司，怎么有利于他接受家里生意，一步一步筹划，姜寄望对此也很不适应，孔雁声突如其来的指手画脚，令他感到窒息，有几个瞬间他甚至带着报复的心理痛恨地想，如果爸爸在这里，或许不会怎么管他。
孔雁声过往的经历对他来说，只是几个简单的描述，那一瞬间的愤怒，很难烧成长期的怒火，而在高压状态下，人更加会产生逆反情绪。
然而这个时候想这些，是不合时宜的，姜棠文这个名字打脑子里一蹦出来，他便心虚不敢看孔雁声的眼睛，孔雁声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停了下来，盯着他没说话。
姜寄望被盯得发慌，愤怒地推开她，身体难以自制地颤抖。
自从知道了那些事，他总觉得妈妈的眼睛无处不在，只要他们一见面，她总是密不透风地盯着他，尤其在他们争吵的时候，那种眼神直勾勾的，防备又恐惧，不安中还带着几分审视，似乎怕他会变成和姜棠文一样的疯子。
可他真的没有那些暴力的想法，他只是一条咸鱼而已，从小到大，也就只和池忆打过一次架，还是因为渣土的人太过分。
这让他很痛苦。他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刺激孔雁声，让她痛苦难堪，不再为难自己，但一想到妈妈也是受害者，又无法狠下心，只是不大高兴地说“你决定吧”，然后不管孔雁声如何喊他，没有回头地出了门。
他想去找池忆，把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不堪的、痛苦的、撕裂的甚至是恶心的想法，告诉他，他只敢告诉池忆，只敢找池忆倾诉，他像是认定了只有池忆，不会嫌弃这样糟糕的自己。
当然，他也想问问池忆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打算和想法，有没有喜欢的专业和方向，自己对读书完全没有追求，因为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和孔雁声的矛盾不在于专业本身，而在于她的威压，他希望池忆告诉他，孔雁声提的金融、投资、工商管理、法律甚至是财会都是不错的选择，那么他就能找到借口让自己接受。
只要池忆喜欢，那么他也喜欢。
池忆还没有下课，门卫见到他已经见惯不怪，还站在岗亭和他聊起学校的事情，说学校之前想把他调到国际部校区，他拒绝了，觉得那边散散漫漫没意思，还是这边有点学校的样子，每晚都有来接学生下晚自习的家长，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傍晚的时候有的学生不想吃食堂，对面的炒菜馆生意火爆，马路牙子上都是临时的桌椅板凳，非常有烟火气。
姜寄望满脑子都是池忆，随口顺着保安的话说：“确实这边更有意思。”
保安大爷摇着扇子：“同学，你每次来都找谁，你有亲戚在这边读书？”
“我找……”姜寄望没说完，突然肚子痛，打了个招呼，匆匆跑进教学楼里的男厕所。
隔间外静悄悄的，但不一会，小便池旁便有人开始说话，走廊上闹哄哄的，像是已经下课，他抓紧时间穿裤子，却在把手搭在冲水键上时，顿了几秒。
门外的人在说池忆。
一个学校再是百年师资，实力雄厚，也总有成绩好成绩差的学生，也总会塞进几个托关系走后门以各种特长招进来的，门口这几个显然就是。
听他们话里话外，不像是池忆班上的同学，倒像是别的班的人，只是常在一块打球有所交集。
前些日子，池忆换了新球鞋，被人私下议论，再加上他来得突然，搬弄是非的人渐渐多起来，最开始也只是说他条件没那么差，是有钱的亲戚走后门给他花钱塞进来，随着他几次月考排名节节高升，最初的流言不攻自破，只是新的流言又风生水起。
有人嫉妒他的成绩，传来传去，越传越离奇，竟然还有人造谣，说他亲口承认在广海没有亲戚，是被富婆包养……
原来要否定毁灭一个人的人格和成就，只需要造他的黄谣就可以，不分男女。
姜寄望气得一脚踹开隔间门，旋风一样冲出去，压着人脖子把人撞在瓷砖上：“放你妈的屁，知道什么叫包|养吗？嘴巴给小爷我放干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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