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忆从十点就在编辑祝福短信,姜寄望历来秒回,但今天却如石沉大海,他立刻改为打电话,但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到十一点的时候,依然没有消息回过来。出租屋没有电视,他对春晚也不感兴趣,又很担心姜寄望,寒风里徒步走到了城郊的别墅区。
保安看过他的学生卡,登记后放他进入小区,池忆找到姜寄望家,绕着别墅走了一圈,远见客厅微光,松了口气,伸手去按门铃。
但过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
最后,无奈的他才又打了这个电话。
姜寄望听见他的声音,从梦中惊醒,揉着眼睛往玻璃窗外看,光着脚去开入户大门。池忆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又看了眼他的身后,确定家里只有他后,把目光落在他红彤彤的脸蛋上,上前将他扛进屋。
“为什么不好好穿鞋,你想感冒么?”
“我已经……”姜寄望低声呢喃,池忆已经看到桌上的温度计,把他放在沙发上,拎着水壶去厨房接水烧水,又满屋子找药,还好家里储备充裕,不然大过年的药店都没开,只能挂急诊。
姜寄望乖乖吃了感冒冲剂和退烧药,屁股却黏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池忆指了指楼上,他摇头拒绝,虽然整个人从身到心都十分疲惫,但农历新年最后一天,他不想就这么睡过去,何况心心念念的人还陪在身边,万一闭上眼,人就走了呢?
“你陪我看会电影吧。”姜寄望眼睛红红的。
池忆不理解为什么他没有和孔雁声一块过年,看他这样子实在可怜,又抱他去了影音室,给他裹了毯子,两个人窝在沙发上随便翻了一部老电影看。
室内昏暗,姜寄望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过了一会就忍不住找他说话:“你知道看电影的时候要做什么吗?”
“肯定不是睡觉。”池忆故意说,身边的人精神很不好,吃了药就该乖乖睡觉。
姜寄望不说话,就这么楚楚可怜望着他,一直望到他心软。
池忆捏了捏鼻梁,说:“我没看过电影。”
“你马上就知道了。”这部电影姜寄望看了好几遍,主人公即将落水,场景将要切换水下,亮度越来越暗,马上就要全黑下来。
当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他摸索着凑过去,亲吻池忆。电影转场,屏幕又亮了起来,照亮姜寄望的眼睛。
“你吃了奶糖。”池忆目光很沉,他能感觉到姜寄望口腔里的温度很高,高到快将他压抑的心点燃,于是再不可自己地颤抖着,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严肃地命令:“你烧还没有退,必须立刻上床休息,不然就去医院!”
“太苦了,只吃了一颗。”姜寄望抱住他,声音像在撒娇:“别让我走,我什么都没有了,妈妈也要离开我,我只有你,对吧?我只有你……池忆,你不会离开我吧?”
他贴过去,在池忆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池忆摇头。
“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池忆没说话,直勾勾盯着他仰起的脸,过了会,俯身亲了亲他的喉结。姜寄望烧糊涂了,意识不清地和他挤在一起温存了一会,沉重的身体慢慢下滑,最后趴在池忆怀里睡着了。
池忆把他横抱起放在床上,手已经摸到吊灯开关,但又走了回来,站在床边注视着他,内心矛盾。
他很想带姜寄望离开,可他没有办法,也没有那个能力,更无法减轻他的痛苦。
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
在听姜寄望倾诉时,总有那么几秒,他割裂又恶劣地想,这些痛苦在他看来,都不算痛苦,他很早就失去了父亲,母亲要独自支撑起这个家,无法将那点可怜的关爱平均分摊到每个人头上。
可这一丁点痛,落在姜寄望身上,他觉得比自己更无法接受,他无数次憎恨自己的无能,甚至希望能快进到几年以后,自己能负担起所有人,弟妹母亲和姜寄望,但也有可能快进只会比现在更糟,大学毕业他能不能找到个好工作,并且攒下钱来都是个问题,他还要还姜家的情和债,谁知道那个时候,他还追不追得上姜寄望?
池忆叹了口气,拉开被子躺了进去,翻身抱住他。
理智如此,可他也是活生生的人,也会舍不得,也会心痛,也会一面想要抽身一面又越陷越深。
姜寄望发烧后浑身发冷,像是感觉到了池忆的存在,在被窝里不自觉向他靠近。
“……我那天又撞见了他们俩,我以为只有魏波在,他正在跟人打电话,我想去和他谈谈,但我听到他说:‘他妈妈是想让我在市区里找个项目意思一下,那个小子不识好歹,是要好好历练历练,不过,他们不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我故意让人把他放到崔家镇那边的,那边情况复杂……一点。’”
“我下意识掏出手机,但我看见妈妈走了过来,魏波挂了电话,转身和她接吻。”姜寄望闭上眼睛,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他想,自己是不是真那么惹人讨厌,为什么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撞破别人的秘密,上一次他误会了许流丹,伤害了爱他的阿姨,也差点害得孔雁声失去朋友,那现在呢,如果他发声,会不会也破坏了妈妈的幸福?毕竟那个人看起来对妈妈体贴又温柔,和爸爸截然不同。
迷糊之中,他将脸埋进池忆的胸口,黑暗中只余下沉重的呼吸和悲伤的叹息:
“……我妈妈,可能要有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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