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观出乎意料地乖巧,灵力检查身体时不再妄图挣扎。
可简繁之却有些害怕:“您不如像刚才那样拧伤我。”
宫观拂过他的手臂,依习惯掐了个愈伤诀,才恍觉毫无用处:“我没理由这么做。”
至少现在没有。
简繁之揉按他的小臂,灵力郁结一点点化开,有些麻,更多是痒。
“师父知道太偌阵吗?”
宫观回忆:“曾在机渊中听你无尘师叔提起过,那个阵法会收集仙忆。”
简繁之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机渊并不是太偌阵构成的虚伪秘境吗?
“师父那时候的机渊是什么样子?”
宫观注视着桌案上的一朵梅花,晌久才答:“是一个很荒芜的地方,并无师长所言充满天材地宝。当年五山子弟浩浩汤汤入阵,一无所获而归,但境界都有所提升。许是初代宝物诸如洙雨琴、太阿剑之类的影响深远,才又有你们这次入机渊。”
简繁之勾缠着宫观的指节,即使确认他并无大碍也不愿放开。
“我在其中看见师尊了。”
宫观偏头对上视线。
“还有掌门,和……以已。”
宫观知晓他大抵看见了什么:“还有我母亲,对吗?”
“嗯。”
宫观想抽离在简繁之指间的手,由于锁得太紧只好作罢,又转头不看他了。简繁之靠过来,俯在宫观双膝之上,他不说话,他便也不开口。
许是凡尘境的寒雪已经休沐许久,才让宫观生出些许思念。
“她是什么样的?”
简繁之盯着宫观侧脸,想起雪娘也总是注视窗外的模样,恬然、安静、破碎,似糜腐的花枝,又若沉浮的游光。
“你很像她,但我不希望你像她。”
很悲情,悲情到无法悯然。
“但我跟她一样,也是炉鼎。”
这是宫观谈及这个词,唯一没有波动的时刻。
简繁之环上宫观的腰,柔软的发丝摩挲过衣料,声音从小腹传来,让宫观不自觉想推开他。
“炉鼎有谁保护着吗?”
宫观哂笑:“会有谁呢?母亲十三个孩子,有些夭折了,有些胞妹胞兄于天涯杳无音信,赓赓续着炉鼎血脉。你说,可能有人庇护他们吗?而我斩杀了染指额娘的畜生后,终无能为力,倒真希望有人能搭救他们。”
“那徒儿出机渊后去寻。”
宫观冷言冷语,实则心中何感无人知晓:“蓬莱都护不好,还妄言。”
简繁之想起好像没同师父说过,埋在他小腹的头仰起,只要宫观不俯首,就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
“我成首徒了。”
“我知道。”
宫观低头,恍然间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时他常束着朱红的发带,也这样环着自己的腰撒娇。“蓬莱首徒转换时,我似有所感,无情剑也会告诉我的。”
简繁之绻着宫观衣带,说:“可我做的不好。”
宫观殝首微扬,让他站起来。
简繁之依言,以窗外未融的寒雪作景,他身姿清癯飘逸,斩缘剑立于身后,便伟岸一如坚不可摧的磐石,眉微压着的眼,淡泊寡情却有义,恰到好处出尘却能兼济世俗,有大赦苍生的君相。
宫观正容亢色地告诫他:“若有他人置喙蓬莱首徒,你便用你的斩缘剑封他的口;若蓬莱子弟心有不满,你当自省、自察。不可露怯,不可软弱,不可把仁义二字抛诸脑后。不可生疑,不可犹豫,无情剑一起一落间,都应彰显我蓬莱风华。就算这世间都落魄了,你也得挺直脊梁,作天塌后第一个为万人撑庇冠的继君。”
简繁之受了宫观的教诲,撩袍跪于他高洁的无情道下。
玉足落地,无情剑出鞘,剑面贴着简繁之的发顶,作常见的师徒授言。
“汝当问心无愧。”
“徒儿问心无愧。”
师徒二人相视,有些质虽在世俗中泯灭了,却仍能从对方眸中看见未熄的星火。
无情剑归鞘,宫观双手平举着它放入简繁之掌心。
“我已无法再为蓬莱献力,只是个心中有愧而大言不惭之辈。你是我的徒,希望从今往后你能独当一面,担我未尽之使命,赴我未尽之前路。”
简繁之把无情剑佩至腰间,正想回应,眼前却如时空错乱般出现残影,被强制遣出了凡尘境。
简繁之木然,抚着脖颈的玉匙很快冷静下来,环顾四周。
破败的断壁残垣下,被长戟贯穿胸膛昏迷不醒的女子面貌熟悉。
瀛洲首徒秦洙则?怎的伤得这般重。
简繁之蹲在她身前,灵力一接触她的身体就被无效化了,看来太偌阵锁了灵力的仙躯与凡躯是有本质差别的。
虽然不管她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但简繁之还是出于道义层面盘腿坐于一旁行看护职责。忽然有个约莫始龀之年的童子,边喊边叫地跑过来:“小姐,小姐!”
简繁之拦住他,问:“你家小姐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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