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你也是,久仰久仰。”
简繁之拾起一朵牡丹,它即刻消散在手中,并无馨香,是灵力化成的,很熟悉……很熟悉的灵力。
卢丹丘状似无意地提起:“前些年你险些酿成大祸,是谁替你还的因果?”谢无尘礼貌回:“这些年你翻生复死,又是在全哪位因果?”
答案当然在身后,那个蒙昧之人。
他们剑拔弩张的氛围丝毫不影响简繁之想事情,直到卢丹丘折下一只木芙蓉放到他的手中,才唤回他的思绪。
“这是你的灵气所化。”
简繁之收回丹田,感受到除他灵力之外的,一丝凉薄的杂质。
他早该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的。
卢丹丘好像没看懂谢无尘的眼色,或许也是视而不见:“其实你早该渡心魔劫了,灵气可不是光靠压制就能静止的,你一直纵容他用你的灵力,你们只会一起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简繁之看向低头不语的谢无尘,心中早有答案。
“到了。”
卢丹丘拨开眼前生满一壁的琼丝花,竟出现一处湖泊,渟膏湛碧,如明镜般纯粹清澈,波光粼粼动人心魄。
当遍寻不到的至宝一下展现在面前时,每个人都会不知所措。
卢丹丘与谢无尘彼此对视,谢无尘先说:“进凡尘境后,所有都需你一人面对,你想好了么?”
卢丹丘则言:“断了因果的人离不开也进不去凡尘境,你渡心魔劫时切记。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简繁之瞳中空荡,一点也无即将见到所思之人的喜悦。
“是你断了因果,带我来找凡尘境吗?”
卢丹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笑容怜悯众生般高洁:“我因果本就是断的,与其被狐妖杀死,不如来回报一下你前世之恩。”
“我前世并非对你有恩。”倒不如说是你对我有恩。卢丹丘转而看了一眼谢无尘,说:“那你便看作,我来替不成器的人,赎他的罪业吧。”
没等简繁之明白,卢丹丘便走到镜湖中央。
世间最瑰丽的景象也不过于如此,由心头流出的血,虔诚地把湖泊染成粉色,那是世上最血腥又美丽的裂隙。
谢无尘两指合于面前低声念诀,缘线在一瞬间穿刺卢丹丘的身体,简繁之能看见汗从谢无尘两鬓流下。
卢丹丘咳嗽几声,悄悄用手抹去唇边的血。
两个人同时对他说:“缘之所至,凡尘境开。”
睁眼之时,除灌入衣襟的潇潇冷风,又只剩一片仿佛永远也不会窒息的雪。
衣冠不知何时沾上血污,大抵是断因果之人的心头血。
简繁之真的好怕,他怕无情道上都是血,他怕这雪化开徒流血。
一切景象熟悉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雪山,就像天道跟你开了个玩笑——从一开始你就没离开过这里。
行路的时间漫长到,简繁之越走越觉得身躯缩小,好像回到了襁褓中,换了个被冻死也没落入怀抱的结局。
简繁之鼻尖已冻红,不时去抚摸耳朵确认它是否还在应该在的位置,应该是许久没有感受到冷了,竟这般不习水土。
疏疏落落、纷纷攘攘的大雪何时会停呢?
简繁之抬眸时竟看到了落日,如纤纤素手编织成的一条围巾,依绕在脖子上。
他看见了儿时记忆里的雪山,原来那不是雪山,是宫观牵着他的手,让他看到的凡尘境。
亲吻巨石上宫观刻的娟秀的字,把目光移到那白得刺眼的房屋,想起惘冤山上他曾问过师父“那里面会住着什么样的人呢?”真是好不天真。
好像一切的行路都是为了此刻,好像所有呼出的热气都在确认着什么。
简繁之站在房屋围墙旁,推开那扇并不紧闭的木门。其实简繁之已经看见了宫观的白衣,他束发的瑾紫色发带,衬得他温婉柔和。
简繁之依然想让瞳孔刺伤心脏,验证一下是否真的能做到心如死灰。
木门发出垂垂老矣的破碎声,吱呀——
宫观雪鬓霜鬟,气色苍白,看见简繁之的一刻不可思议地微微睁大碧眸,却没收回为简化霖输灵气的手。
简化霖空洞的双眼毫无生气,让简繁之想到“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一副空躯模样被人精心套上一张文人皮,似乎还在扮演那个被爱的角色。
简繁之走过来,宫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是警告。
灵力化作千只蝴蝶停留于简化霖双肩,有几只流连徘徊在宫观周围,师徒二人彼此对视。
夜色寂静,月色蒙蒙,至亲至爱的身影就在面前,狂风孤寂地在他们身影之间穿梭,奔跑,试图打破这令人乏味的氛围,一切似乎都沉进远古洪荒的宁静里,连来路上的淙淙水潭声,也在这儿悄然凝冻。
此时,孤独无助的简繁之,才仿佛感觉到暴雪的真正寒冷与宁静。
从那千只蝴蝶羽翼后,简繁之看见了他们缠绞的命线。
小指的缘线在此刻彻底断开。
“师父,你用我们的命……”
“去续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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