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的天气又湿又冷,钱莉莉踩着坑坑洼洼的小路,终于到了自家院子门口。
可是她差一点没敢进去,这个家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破旧的木头大门换成了刷着大红油漆的铁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立起了一座水泥底座、上面用瓷砖拼出“福到万家”字样的影壁,看上去气派得很。
好在进去之后的情景还是和她记忆里的一样,她才敢推自己的屋门。
已经到了年根,她的父母都在家,因为赔光了所有积蓄,家里一片愁云惨雾,瞧见她回来,也都没什么反应。
钱成才找她说话。这个家里只有这个少年身上还有一点儿鲜活气:“姐,我已经开始练体育了,也练跳远,也打篮球。体育老师说我考高中估计加不上分,不过高中再训练训练没准儿能行。”
“你还练两种啊?还有时间学习吗你?”钱莉莉只管出主意,却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准备,“我看我们同学好像都只练一个项目。”
钱成才总算找到了方向,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说到考学就打蔫了。他笑嘻嘻的说:“那是要考大学,得专门练,我打篮球算是爱好,跳远那个,想着练好了能达到运动员标准,能拿到二级运动员,就能加分!”
钱莉莉微笑:“你有这个心就好,不知道的就去问老师,咱家里也帮不了你,只能靠自己。”
“可别提家里了!”钱成才的脸顿时皱起来,“我不是也住校吗,回来的时候不多,唉,反正也够难受的。咱大姑父让抓起来了,说是叫什么销的,好像就是骗钱吧,大姑也跟他离婚了,说她啥也不知道,都被他坑了。”钱莉莉瞪圆了眼睛。前世的时候,大姑离婚,刘秀云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嘲笑她,两家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关系彻底崩了,原来离婚的原因是这个。
她问:“那咱家的钱呢?是不是打水漂了?”
“那还用说?你不知道咱妈有多疯,还借过钱往里砸呢。”钱成才如今也懂事了不少,“外头有很多欠账,咱爸没办法,杀了两颗树,好歹还了帐,现在咱家一块钱都没了。”
“那怎么还新修了外头大门和影壁?我回来一看,以为咱家发财了呢。”钱莉莉不解。
“十一月的时候咱妈生了场病,是肠炎还是啥,反正花了不少钱,过后她也不大结实,干不动活,请了个看宅子的来给看了,说得这样修才能保平安。”钱成才撇嘴,“我交学杂费的时候都是自己去二叔爷爷家借的钱,结果那人一说,咱爸就痛快的去杀树卖钱了。”
“卖了树,有钱修宅子没钱给你交学杂费?咱爸也同意?”钱莉莉很惊讶,钱钢可是个面子能当饭吃的人啊。
“一开始不舍得杀树,说先借着花,等以后有了慢慢还。等要修宅子,谁能借那么多钱?就只好杀树了。”钱成才虽年纪小,也不太聪明,却也觉得这样不好,“咱爸一咬牙把树全杀了,这才盖完的。”
钱莉莉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声音冰冷:“盖完就好了?家里转运了?”
“咱妈确实说她好了,再也不肚子疼了。”钱成才不信,“不知道啊,就是觉得咱妈脾气特别差,我怀疑她没好利索。”
行吧,父母这份折腾的本事也真不小,钱莉莉无语至极。至于刘秀云的病,她记得往后二三十年人都挺健康的,想来也没什么问题。她更相信是医院给治好的,而不是什么影壁墙的功劳。
等她吃过饭,帮着揉馒头的时候,刘秀云盯着她开口:“莉莉!你这一半年,写稿子挣了多少钱?”
钱莉莉分明看见,钱钢也侧过了头来。她一脸的困惑:“有四五百块钱吧,怎么了?”
“怎么才挣这么一点儿?”刘秀云不满,“你不会多写点儿?”
“妈,我们功课很难,我很忙,没有时间写,再说我写得也没有多好,有好多人家都给退回来了。”钱莉莉面无表情的说。
“那你就好好写,晚上少睡点儿觉不就有功夫了?”刘秀云拧着眉毛,“你多写点儿,往后也往家捎点儿钱,贴补贴补家里。”
钱莉莉看一眼钱钢,见他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心想果然如此,便冷声道:“你们可真抬举我了,我真没那本事。我还得高考,那是头等大事。能不跟家里要钱,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没办法补贴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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