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黛摇头:“并没有。求证是一个非常必要的过程,就像警察接到报案后也要事后搜查证据一样。我得知了她诉于笔下的痛苦,所以我要调查她痛苦的真相,仅此而已。”
记者:“您调查证据,不是出于对奥莉薇感到愤怒,或者怀疑阿黛尔污蔑的想法?一点也没有吗?”
段黛:“我只相信事实。只有事实才能证明谁对谁错,我不能主观臆断。”
记者点了点头:“如今奥莉薇逝世即将五十周年,请问段小姐怎么看待奥莉薇呢?她因为女性主义作品而成名,却对自己女儿的遭遇视而不见,您觉得她的作品是否还值得阅读呢?”
段黛两手在膝盖前交叠,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我并不是专业的学者,所以不敢贸然评价奥莉薇笔下的女性主义。不过我认为作者与作品本身应该是切割开的,对两者的评价不能混淆。我们也遇到过由人品堪忧的作者创作出来的优秀作品,所以对于奥莉薇的作品还需要更专业的人士来做进一步评价。”
拍摄组愕然。本来想引导段黛说出一些对奥莉薇的激进言辞,好给纪录片一些更重的噱头。要是她能说出来“这种人也配说女性主义”或者“奥莉薇的作品一文不值”这样的话那就更好了,在世界各国出版业都在为即将进入公版的作品做准备的时候一定能激起不小的争议。没想到段黛的回答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一板一眼的像是人工智能生成的一样。
记者不死心,又试探了几次之后,段黛眉心微蹙:“为什么要反复询问相同的问题?”
记者无奈,只得放弃用段黛做争议话题的想法。
她稳了稳心神,来到比较煽情的最后一步:“阿黛尔女士在临终前嘱托,希望能由您来翻译其遗作的中文版本。我们了解到之前发生在您身上的《殡葬师》翻译相关事件,很多人都认为,正是这件事让阿黛尔女士打定主意让您来做中译本的翻译。请问段小姐觉得自己身上的哪些特点吸引了阿黛尔女士?或者说……您在读过遗作之后,是否有和阿黛尔女士产生共鸣呢?”
《殡葬师》相关事件,包括《殡葬师》此书的书名乌龙,以及初版中文翻译汪贵宗和段黛之间弓虽女干未遂和正当防卫的案件。
段黛看着镜头,神色平静:“我想,可能是一种思想上的转变吧。”
“很多人,不仅仅是女性,也包括男性,在遇到性|侵一类的侵害后,第一想法是‘这很丢脸’‘不能让别人知道’,而不是‘我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其实也不仅仅是性|侵,许多受害者出于面子相关因素,都不敢承认自己曾收到过侵害,比如家暴、霸凌……让受害者承认自己受到过侵害,其实是维权或法律援助中最困难的一步。”
“而我始终觉得,身为受害者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我不觉得受到侵害是‘丢脸的’,是‘不能让人知道的’。我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是维护自己的权益。或许阿黛尔女士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下定决心公开遗作的存在,不再费尽心力去埋葬曾经的痛苦吧。”
段黛神色淡然,却目光炯炯:“尊严在于自己,不在于他人的目光。我们应该为了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努力,而不是思考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仅此而已。”
停顿片刻,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拍摄组的工作人员们,只要是手里没拿东西的,都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扛着镜头的摄像师因为腾不出手来而微微颤抖,心里却同样汹涌澎湃。
工作人员离开时,记者问她:“段小姐会不会担心我们恶意剪辑呢?”
段黛指了指旁边支起来的平板:“不太担心,因为其实我也录像了。”要不然为什么在书房的时候只让他们参观不让他们提问呢。
记者:“……”
这位来自中国的翻译家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滴水不漏啊。
阿黛尔与奥莉薇的纠葛渐渐明晰,段黛为临译社打探消息的使命也算结束了。不过由于澳洲这边还在深挖阿黛尔年少时期的过往,而段黛也恰好要收集相关的信息,所以依然留在这里,并不急于回国。
而国内现在也很有意思。
陈方烨还是从段黛的V博里才知道她又出国了的事,当即又阴暗爬行了好一阵。林深不少员工都辞职了,精神不正常的老板所领导的公司到底能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不敢赌。事实上员工们的选择也不无道理,陈方烨后面又做了几个决策,不仅没让林深盈利,反而还赔进去不少。
宋语瑶对陈方烨道:“这样下去林深会破产的。Season有收购林深的意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方烨怒道:“你们休想吞并林深!”
宋语瑶耸了耸肩,不再多话。
剩下还未辞职的员工们大多不太担心失业,每天照常来办公室打卡,说不定最后被裁还能混个N+1拿一拿。当他们看到陈方烨又在到处乱跑的时候只会悄悄吐槽:“我们公司好像要完蛋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就在林深的楼上,Season浙省分部办公区搭建了起来。陈方烨看到写字楼外墙上已经出现了“Season”的广告灯牌,明显比已经掉漆的“林深”看起来更加气派。他又惊又气,坐着电梯直接到了楼上,一出来就看到了Season的logo。
更气人的是,logo旁边站着的黎尚轩。
陈方烨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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