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马志强狼狈跑开,直至肺里灌进一口冷风,他才撕心裂肺咳了起来,每一声咳嗽都给未愈合的伤口震动一次,每一次震动都带动更剧烈的疼痛,辐射整个胸腔刺痛。
他佝偻着脊背无法直立,双手撑地跪倒在雪地上。
眼白蔓延开深红色的血丝,激起咸涩的泪滴,从眼角滑落掉到雪面上。
咳嗽持续很久,直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清痰,他才喘着粗气无力靠在树干上。
抬头放空,灰蒙蒙的天空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落下一片阴影在他半边脸上。
他的眼睛往上看,树枝上堆积的雪零零落落掉到他的脸上,砸到脸庞麻木他也分不出化下来的是雪还是泪。
激动过后的平静最是吓人,他刚才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那一瞬间他分不清心上的酸涩和痛楚是源自于他的身体创伤,还是来源于刚刚扎眼的那一幕。
他总以为昨晚自己的放手回绝很坚定,哪怕面对她的挽留他也可以做到不动摇。
但是,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进退都只是两个人之间留有余地,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第三个人隔在他们之间。
脑海里盘旋着刚才的那一幕亲密,那已然不是趁虚而入乍然的亲密。
他们之间的亲昵哪怕是个瞎子也可以看出,那是一种长期相处积成的氛围,谁都插不进去。
她任由那个男人拉进他们的距离,近到就差贴上。
触碰手腕她也没有拒绝,低头还怔愣神。
最后最后,还有那个拥抱……
她都是接受的状态。
不敢再想下去了,这样的亲密关系怎么会是一蹴而就的,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
怪不得她一开始就和大队里的异性刻意拉开了距离,原来是在城里有了对象,以那亲密的关系,怕是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可她怎么还能在昨晚邀请他在一起?
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她把她当成什么,又把自己当成什么。
难道是知道回城无望,才退而求次和他将就,正主一来,她就急切把自己甩开,扑向那人的怀抱。
正好昨晚他的拒绝给了她机会。
她怎么能?
她怎么可以?
马志强浑浑噩噩中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养猪场。
他面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跌跌撞撞进了屋。
他安慰自己需要睡觉,睡着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发散开去。
孙建国刷着大牙,见外头进来失魂落魄的马志强,都忘了嘴里含了泡沫。
“你咋了?哭过了?”话一说泡沫咽了下去,恶心得他“呸呸呸”连连吐口水。
他昨晚睡的很好,一点都没有醉酒的后遗症,反而神清气爽。
虽然昨儿喝断了片,但大概也记得一些场景,这俩人肯定是闹矛盾了。瞅瞅这红得发肿的眼皮,要不是那双大双眼皮褶子深,不得都被撑开。
“谁哭了,冻的。”马志强强撑着盖上被子躺在床上放空,他什么话都不想说,闭上眼,却都是那些相拥的亲密画面。
孙建国就爱老虎头上拔毛,他匆匆含了一口水,咕噜噜喉咙里滚过吐掉,随便拿毛巾抹了一把脸,厚脸皮坐到了床边上。
养猪场都是单身汉,床自然也是单人床,昨儿个两个人挤着睡没觉得有多挤,现在孙建国的屁股一怼上,床都往下弯了个弧度。马志强裹着被子翻了个转身,不想搭理他只想让自己陷入昏睡。
“不是去找小林同志赔个罪吗?怎么忐忐忑忑过去,哭哭啼啼回来。哎呀,盖住脸干什么,咱俩谁跟谁呀,说说呗。”
有这样不懂眼色的损友,真是他倒了十八辈子大霉了,没见他没有心情,还逼逼叨叨强迫他说话。
马志强睁着眼酝酿的情绪,也被孙建国这插科打诨给打散了一点。
他掀开眼皮,盯着孙建国不停歇的嘴巴,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情绪上的差异。
如果……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孙建国身上他会怎么办?
还会是这幅精力十足的样子吗?
他看着远处的虚空,缓缓问:“你说,要是杜丽丽和别人好上了,还被你撞见,你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
马志强转过头又重复一句,眼睛直直盯着他,要一个答案。
孙建国眨眨眼,怎么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他就昨晚喝了酒也不至于一晚上就头上变绿了吧,昨儿他对象还在台上冲他邀功呢,变也变太快了。
他挠挠睡翘的头毛,皱着眉头,指指自己:“我?”
得到马志强点头的答复,孙建国脸色也变了,从微红变得煞白。
他兄弟他知道,除非是昏了头了不然绝不会欺骗他,还做这样假设性的问题,既然问的出口,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脑子开始乱想……
以杜丽丽那爱惹花黏草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死性不改又开始骑驴找马。怎么着,不就是十多天没顾上给她献殷勤,怎么就换目标了。
不是吧,不是吧!
她上哪找一个比他孙建国还牛逼的先进代表。
孙建国思及这里,彻底坐不住了,脸色发沉,蹭一下站起来。
在这狭小的屋子里踱步来踱步去,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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