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雪间思考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没有参考对象,毕竟像自己这样的倒霉鬼,世上仅此一例,死后也没听人提起过魔尊身体的由来。如果有人知道魔尊是用了人类的身体在人间行走,一定会想挖掘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斩草除根。但白家根本没被任何人提起过,消失在了历史中。
根据于怀鹤的反应来推断,归雪间认为自己和普通人应该没什么差别——也不对,他可能比普通人更弱小,于怀鹤的眼神表达了这样的想法。
总之,于怀鹤并未发现自己与魔族之间有关联。
小的时候,他好像还能跑能跳,试图逃跑,随着年纪增长,身体越发虚弱,直至最后起不了身。
归雪间觉得,虽然自己常年被困在楼中,没有修炼,也没有活动,但除了气力不足,好像很容易生病,没有别的病症,严重到十八岁就要死了的地步。
如果他身体坏到这种地步,魔族又怎么能用他的身体行走人间,杀戮无数呢?
白家的做法从未改变,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让魔尊进入归雪间的身体。
归雪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越虚弱,可能是魂魄与身体之间的联系越微弱,已经摇摇欲坠,他无法再使用自己的身体,所以被魔尊占据。
而在积年累月的改造中,他的身体也就有了一些魔族的特性。
人类和魔尊的修行方式正相反。一个人,无论他的父母是有多么高深的修为,生下来也只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只有长大了,明白事理后,通过自己的修行,才可入道,走上修仙之路。而作为魔族,生而为魔,自出生起就拥有人类无法匹及的力量,他们在没有理智的时期就可以修炼——杀戮,掠夺,吞食其他人或魔,便可获得力量。
但一般来说,魔族吃掉的都是血肉,没听说过谁会吃掉制备完成的魔器。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刚刚那个魔器真的是被他的身体“吃掉”了,那他为什么没有沾染上魔族的气息呢?
归雪间深深叹气,以上全是猜的,他也只能寄希望自己的身体还是个人。他没有当魔的打算,毕竟身体被魔尊使用后,经历实在很差,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他也不能求助别人,不能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一个可能会成为魔尊的人,无论将来会不会成为,只要存在这种可能,都会被认定为极度危险。归雪间想活着,不受约束、自由地活着,不能被人发现这个秘密。
归雪间等了一会儿,身体隐约得到某种满足,但他还抓不住这种感觉。
可能需要时间消化。虽然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归雪间努力乐观地想,至少现在,他觉得自己不是魔族,还是个人。
归雪间暂时退出了白存海的戒指,他怕又碰到什么魔器,到时候积少成多,真的出现异样。
最后,归雪间犹豫了几息,还是把灵石带了出来。它们很干净,纯粹的灵力会净化魔气,不受沾染。
归雪间将灵石数了数,数量实在不多,白存海一个白家长老,竟然这么穷。
或许正是长老身份,才无需携带过多灵石,出门在外,长老的名头已经很够用了,由别人付账,戒指里的这些灵石大概就是用来随手打赏的。
于怀鹤离开后,归雪间百无聊赖地观察四周。
与他之前住的地方相比,这里的装饰较为朴实。一张床,帐纱顶端是一个阵法,床沿四周贴了几张符箓。因为离得很近,他能看得清书写的痕迹,所以认出阵法的种类,于怀鹤布置严密,阵法以隐蔽而著称,引而不发时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于怀鹤很快回来了。
归雪间想,这个人估计是担心他一个人待着,即使有阵法的保护,却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到时候还是很容易被白家抓获。
归雪间撩开帐纱,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欣喜,好像真的是意外发现,对于怀鹤说:“我收拾了一下匣子,发现里面有几块灵石。”
他没有解释灵石具体的来路,比如是母亲留下的,或是白家给的。两种说法都很合理,但解释的越多,越容易出现纰漏。
归雪间不能把戒指的事告诉于怀鹤,防止他发现问题。
秘密是有点多,但这不是自己的错,他完全是受害者,怀着这样心虚的心情,归雪间把堆在枕边的灵石往于怀鹤的方向推了推。
他说:“你先拿去用。”
于怀鹤站在离床几步开外的地方,拎着几捆药,简单地瞥了归雪间一眼,看都没看灵石:“不用。”
看来,一个有自尊的龙傲天不食嗟来之食,不会接受别人无端赠与的灵石。
但归雪间觉得自己可以说服对方。他晓之以情:“我不出门,你出门在外,有用得着的地方。”
于怀鹤淡淡道:“现在花的是银子。”
归雪间:“?”
忘了,他们现在在普通城镇。
归雪间问:“哪来的银子?”
于怀鹤说:“城门口有通缉告示,山贼一个三两银子。”
如果有龙傲天这样的修为,无论何时何地人生都会无比顺利的。
归雪间并不死心:“那以后还是能用上的。”
主要是于怀鹤真的有点穷。传记上的记载除了修为有误,别的好像都是真的,师门落魄,母亲去世,十八岁也很时一贫如洗。而自己并不存在与于怀鹤原来的人生中,完全是个意外。
这个意外还花了于怀鹤一大笔灵石。
于怀鹤放下药,拒绝的很干脆:“我自己会赚。”
归雪间微微蹙眉,眼前这个人实在过于固执。
前世死后,归雪间听很多人说过于怀鹤性情孤高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很难攀谈。归雪间觉得是诋毁。在他眼中,于怀鹤除了话少了点,看起来冷了点,偶尔会对别人下手狠了点,并没有冷酷无情的样子,十分负责,待自己也算得上温和。
现在看来,还是有不近人情的一面的。
归雪间抬头仰望于怀鹤,含混道:“你不是我的未婚夫么?”
对于未婚夫的身份,归雪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
如果他真的睡着了,没听到大夫的那句话。
现在提起那三个字,他就开始不自在,甚至靠在床头的身体也稍加蜷缩。……有点尴尬。
归雪间的脸颊泛着很淡的粉:“既然如此,我的也是你的,不用客气。”
斜照的日光下,于怀鹤很轻地笑了,目光终于落在了灵石上。
归雪间一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于怀鹤露出这样的神情。
怎么说,看起来是很英俊,但让归雪间的心脏颤了颤。
大事不妙的感觉。
于怀鹤弯下.身。
因为常年练剑,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凸起的形状很明显,青筋的脉络顺着手臂蔓延而上,看起来有力又好看。
他拾起一枚灵石,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又挑起另一枚,灵石磕碰间发出很清脆的响声。
灵石很好玩吗?
归雪间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搬来搬去,那是一种玩弄,于怀鹤像是发现了自己的谎言,企图以这种方式让自己坦白。
最后,灵石被分成平等的两份。
于怀鹤收下了其中一份:“谢谢未婚夫。”
这句话倒是能听出是认真的。
归雪间“哦”了一声,闷闷地说:“不用谢。”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总觉得于怀鹤又抓住了点蛛丝马迹。
但这个人……如果于怀鹤自己不想说,没人能逼他开口。而自己又是个弱不禁风的弱鸡。而于怀鹤连路过的比试都要去参加,这次分给他的都不止十块灵石,总比特意跑去输一场的比试要值。
被怀疑一下怎么了,他又不能打自己。
归雪间又重新安心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归雪间安心养病,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养病。
他这个身体,透支一次,躺平三天都不够,被风一吹,又要复咳。
至于白家的追捕,归雪间不是很担心。
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于怀鹤在,不止是房间里,院子里都有阵法。归雪间怀疑,但凡这个城镇附近出现了有灵力的东西,他都会收到提醒。
还有一个就是他猜白家不敢大张旗鼓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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