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看够了,归雪间无聊了起来。
在他的一生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待着的,他偶尔会和自己说话。
但现在不一样,他不是一个人。
要不要开口,归雪间犹豫不决,他的问题实在很多。
归雪间思忖了一会儿,在于怀鹤眼中,自己是一个自小被困,身体虚弱,白家不知名计划的受害者。
实际上……也是如此,他只是死后又重生了。他不必伪装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因为他本来就从来没出过门。
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好奇是很正常的,再理所当然不过。
归雪间说服自己,于是尝试着问:“你的修为很高吧,连白家那个都不是你的对手。”
于怀鹤偏过头,瞥了一眼背着的人——他好像适应过来了,不再害怕,所以有兴趣问东问西了。
于怀鹤说:“尚可,金丹初期。”
归雪间问:“白存海呢?”
“元婴初期。”
归雪间没修过仙,也知道修仙之人差一个大境界犹如天堑,小声说:“那你赢的好像很容易。”
他这话说的不是很自信,毕竟架不是自己打的,他连旁观都不太够格,看不清于怀鹤出剑有多快,所以也不知道于怀鹤的感受。
但于怀鹤没否认他的话,淡淡道:“他的基础不扎实,又学了邪门歪道,徒有其表,动手只会败的更快。”于怀鹤的话不多,但还算是有问必答。
归雪间想起后世之人说的那些,觉得很奇怪。
十八岁的金丹,还能打败元婴期的修士,怎么也不能说是修为不显吧。他实在好奇,又不可能对于怀鹤说,自己听说的传记,里面似乎有许多造谣,请你勘误。
幸好不久前孟留春胡言乱语了一番,可当做借口。
归雪间张开嘴,迎面而来的风不算很凉,他却不小心呛了好几口,咳嗽了起来:“那你……为什么,孟留春说你是筑基初期?”
很是身残志坚。
于怀鹤看了他一眼,稍微放缓了速度:“三个月前,四方宗有一场比试,开始前要先测试修为,境界不同分开比试。”
归雪间想了想,问:“那个测试,这、这么不靠谱吗?”
误差太大,金丹都能测成筑基。
他咳得越发厉害,很是惊天动地。身体颤抖间,不太牢靠的玉簪也束不住头发了,鸦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肩上滑落,垂坠在于怀鹤的脸侧。
于怀鹤闻到淡而轻的垂丝海棠香气。
他道:“归元门的心法如此,从筑基到金丹,需要将灵府内的灵力压缩,凝成实质后再结丹。”
归雪间差不多明白了,那个测试的不靠谱之处,大约是只测了灵力在灵府中占据的空间,而不能测算出具体分量。
孟留春误以为于怀鹤修为倒退,不过是筑基初期,想要讨回三年前丢掉的面子,差点惨遭灭口。
“报名参加,即可拿到十块灵石,我凑巧在附近就去了。”
不知为何,这次归雪间没问,于怀鹤就将整件事和盘托出,他的话很快,没有停顿,让归雪间来不及问。
“但修为高过他们太多,赢了也胜之不武,所以拿了参赛时发放的灵石后认输走了。”
是为了十块灵石吗?归雪间一怔。
他没出过门,但偶尔听到几句言语,十块灵石实在算不上多,白家多的是一掷千金的子弟。
原来传记中所说的修为不高是谣传,穷是真的。
但是于怀鹤虽然很穷,为了十块灵石参赛,却很有底线,不会随随便便就拿了不属于自己修为的第一。
一个贫穷的、有骨气的龙傲天。
归雪间如梦初醒,火行云箓一看就很贵,一张得要多少灵石?
思及此,归雪间不由升起一阵愧疚,既因为误解了于怀鹤,以为他不穷,又为了救自己,花了很大一笔灵石。
他又要开口,却被于怀鹤打断。
“你停一停。”
归雪间有点丧气,手中握着发带,呛了风的后遗症还未痊愈,磕磕绊绊道:“你,烦了吗?”
于怀鹤回过头,归雪间看到他漆黑的眼瞳,似乎是在注视着自己。
只听这个人:“不是,你在咳嗽。”
归雪间不知道,原来于怀鹤一直注意这件事,也许是很吵。
他又添了一句:“等下了山你再问。”
归雪间乖乖地听话了。毕竟他不是自己走下山,而是靠于怀鹤,于情于理,也应该尊重对方的意见。何况咳嗽起来是很不好受,他感觉到肺痛。
咳嗽声渐歇,归雪间伏在于怀鹤的背上,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于怀鹤,我们这……算是私奔吗?”归雪间以为自己是逃命,但是在孟留春嘴中,好像变成了私奔。
或许在所有不知内情的人眼中,都变成了这样。
于怀鹤的脚步一顿,又迅速恢复了同样的步伐,归雪间差点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沉默了片刻,冷淡的声音混合着风声一起传到归雪间耳边,有些哑,又有些热:“嗯。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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