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小居中,沈携玉本该处理薛玄回朝的一应事宜,但此时擦着他那把剑,往日无甚波澜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楚洵则是毫无顾忌,径直朝太后宫殿的方向而去。
此时距离早朝结束已过去半个时辰,官员尽数退朝出宫。元容白虽牵挂楚郁,却也不得不外出训练骑射。
四下无人,楚洵如同在自家闲庭阔步般,一踏进太后寝宫便挥退众宫人。
偌大宫殿之中只剩下他和楚郁,本就安静的地方再次静上三分。
右相迈步走到床沿前,掀开那层层床幔,床上面色绯红的小寡妇就这么露了出来。
楚郁仍在丧期内,一身里衣素白到极致,纯白为底,衬得那抹水红愈发旖旎。
楚洵俯视着这一幕,视线落在楚郁身上,半晌不曾动作。
烛火昏黄,让他温润表情更添几分温情,打量楚郁时仿佛情人间的亲近注视。
只是若是凑得近了,便能看清那眼神中不带任何狎昵,有的只是冷冰冰的权衡。
他轻轻摩挲着掌中的药,瞧着病得不轻的太后。
若楚郁侥幸,病情仍有回旋余地,那他在前朝便始终有一助力,这天下迟早是世家的天下。
若楚郁熬不过去,元容白失了与世家的最后一丝关联,自然会彻底站在世家的对立面。
思索间,烛火随微风轻摇,楚洵的影子落在床榻之上,浅浅晃动,扰得楚郁不安生。
黑影摇曳,楚郁又陷进了那片不见底的深渊,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似乎再度出现。
一切都只由本能主导,害怕难耐的情绪占了上风,楚郁竭力挣脱,唇瓣不断抿紧,最后只能含糊挤出几个字:“别,别、我……求求你……”
声音是一贯的软糯可欺,又因为生病而带上些嘶哑。
这些话落在楚洵耳中,陡然将他飘远的思绪扯了回来。他仍旧是垂着眼,再次上前几步,几乎抵到了楚郁面前,视线顿时清晰不少。
只见楚郁巴掌大的脸上红扑扑的,像是沾了厚厚的胭脂。
素衣,乌发,还是个总爱装无辜的小寡妇,总会钓上些有特殊癖好的野男人。
楚洵低低嗤笑一声,他可不是沈携玉,也学不来薛玄的怜惜忍让。
“唔——”
仔细看去,楚郁双眼禁闭,浓密睫毛止不住颤抖,渗出些水汽来。随即,聚成颗小小的水滴,掉了下来。
楚洵冷眼旁观着。
床上烧得迷糊的人似乎只会重复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楚郁依旧摩挲着那粒药丸,却在听到楚郁下一句呢喃时神色微动。
“元烨……”
——是先帝的名字。
楚洵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些陈年旧事,关于楚郁,关于世家。
世人皆知,当今太后出自京兆楚氏,因幼年体弱多病而居于灵隐寺,后与先帝结识成婚,成为一段佳话。
至于帝后情深,那又是一话美谈。
然而外人却不知,楚郁并非真正出身楚氏,至于帝后相遇更是早有预谋。
十余年前,前任楚氏族长偶遇一位云游道士。
这位道士一语道破天机:楚氏需收养一人,养于山中古刹,则来日此人必将入主后宫,成为世家一大助力。
这收养之人正是来自楚洵母族旁支一脉的楚郁。不知楚氏族长与道士那日究竟聊了多久,只知最后以楚郁归入楚氏作结。
彼时楚洵十七上下,又是板上钉钉的下任族长,对这事的来龙去脉倒也算了解。
俗话说,百年皇族,千年世家,世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比皇室更强势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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