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林隐都没有再去过画廊,也没有询问过有关黄婉华主题艺术展的任何事情,甚至对于自己创作的那幅油画的下落,也不闻不问,仿佛已经彻底忘记。
上周三是黄婉华的四十八岁生日,主题艺术展则启动得要更早一些。据说开幕当天,名流云集,整个江城的权贵们,差不多都莅临了疏影巷78号。
各大平台的记者也不遗余力地争相报道着这桩新闻。
作为颜值与手腕并存的商界女性,这类人设向来便是媒体们的最爱。所以最近半个月,无论电视还是网络,铺天盖地全是黄婉华的报道。
【黄婉华携爱子亮相江城顶级画廊,为主题艺术展揭幕】
【时尚与优雅并存,顾氏集团总裁黄婉华低调庆四十八岁生日】
【黄婉华,一个被商业耽误的艺术家】
【江城名媛黄婉华小姐与绘画艺术的不解之缘】
几乎所有的报道中,对黄婉华的称呼都做到了统一口径:黄婉华小姐。
不是顾太太也不是董事长夫人,而是一个完整又独立的个体。
林隐默默盯着手机上最后一条新闻的标题,陷入了沉思。
【江城名媛黄婉华小姐与绘画艺术的不解之缘】
她想起十一年前在父亲抽屉里翻出的那本杂志,其中被撕剩的两页残片上,直到此刻她都清楚地记得,有“黄小姐”和“绘画艺术”这几个字。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绘画艺术”这四个字,她做出了人生中一个最重要的决定:她要不惜一切去念一个艺术类的高中。
哪怕以她当时的成绩,可以毫不费力地进入桐州市重点。
那天晚上是她十四岁以来第一次和父亲争吵。
父亲痛心疾首地问她:“你辛辛苦苦读书读到现在,就为了去考一个学画画的艺高?”
“对。我想画画,我喜欢画画。”“你可以用业余时间去画,为什么要浪费高中三年?”父亲震惊地瞪着双眼,“你知不知道,念了这种学校,你就没有机会上最好的大学了!”
林隐眼眶充着泪,她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在父亲心里始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她知道父亲不求别的,只希望她能考上一所一流的大学。
而以她的成绩,明明可以考进市重点,现在却要屈尊去念一个私立的艺高,这对父亲来说,几乎等同于背叛。
可她还是倔强地仰起头,一字一顿:“我,要,学,画,画。”
“为什么!”
林隐沉默着不回答,僵持了十几秒钟,忽然大步走进父亲的卧室,从他床头柜里翻出了那本名叫《ONE财富》的杂志,又大步走了出来,将杂志举到他面前,问:“为什么这里面有两页纸被撕掉了?是不是和妈妈有关?!”
父亲垂眼看向这本杂志,脸色在一瞬间死灰一片,他一把将它夺过,双手开始粗暴地撕扯。
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咬牙切齿用最大的力量绞杀着一本书,仿佛正在对它上刑,仿佛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它身上。
林隐看着父亲,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尖叫道:“你干嘛!”
父亲红着眼不说话,只顾将书页撕烂、扯碎,像是要清除什么障碍,好像这样做就能让女儿幡然悔悟似的。
“是不是你把妈妈怎么了?!”林隐浑身的汗毛突然竖立起来,但她已经顾不得恐惧了,她扑上前紧紧抓住父亲手里残余的剩本,“你说呀!妈妈去哪里了?”她尖利地叫着,愈发觉得那消失的两页纸满载着她母亲的一生。
无数个恐怖电影里丈夫杀妻的桥段在她脑海里不断闪回,她将那所剩无几的碎片捧在怀里,好像那就是她母亲的命。
父亲扬起手掌似要打她,伸在半空,停留了几秒钟,终于还是疲惫地放下,他脸上也不知道是泪还是汗,他铁青着脸说:“她不是你妈。”
“她是!”林隐仰着脸大声咆哮,十四年来从未有过的不驯和激烈。
“你妈叫黄艳葵,她不是!”
林隐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母亲的全名,她一下子安静下来,怔了怔,哑着喉咙问:“我妈叫黄艳葵?那……她呢?”她抱着手里的一堆废纸,面红耳赤,“那她是谁?她不是也姓黄?”
“她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骗人!”
父亲崩溃了,欲振乏力,却还坚持着摇头:“我没有骗你。”
“你骗人。她就是我妈妈!”林隐不相信父亲的鬼话。
他一定在骗她,否则他为什么要把这两页纸撕掉?如果这纸上的人不是她妈妈,他为什么不让她看一眼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他到底把妈妈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愿意提起她?
从前她太小,只会听他的话,他说不许提,她就三缄其口。但是她现在长大了,她已经十四岁了,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妈妈,她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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