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庆年腊月二十九,杜若宫装饰一新,喜气洋洋。
崔狸一早便起床,衣服尚且来不及穿好,听见外面热闹非凡,便忍不住要出去。
小小园子里,四处挂着灯笼彩饰,就连那秋千架也被人颇为用心地系上了彩饰。
这是崔狸第一次在宫里过年,因为崔家对国有功,一大早便有许多赏赐搬进宫来。
宫人们还传:太子已经求皇帝赐婚。这东宫很快便有一位真正太子妃了!
皇帝恩准此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太子除佞臣有功,才答应将崔氏女赐给他。
崔家世代白身,原本这门亲事在表面上是不配的。可是……眼睛稍微毒一点的人,说看不出皇室此时很需要崔氏的支撑?
等新年一过,便接着操办二人的婚事,崔狸的兄长崔麟也在不久前被接进宫来。
越是临近新年,太子便越忙,每日去朝晖殿晨昏定省,与崔麟一起。
据说,十次倒有九次,陛下留住崔麟,畅谈至深夜。像是十分喜欢这有为的少年。
直至新年夜宴,这父慈子孝,上下一心的和谐场面才被打破。
段季旻在赴宴归途中遇刺,受了重伤,刺客逃之夭夭。
此事甫一发生,皇帝便下令九门封禁,务必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皇宫去。那和乐喜庆之中,平白多了些紧张。
只是,那刺客朝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下手,这叫人百思不解。
就在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宫里为了抓刺客乱成一团的时候,段叔斐和崔麟在杜若宫里,正凝神对弈。
一局了,太子险胜,慢悠悠道:“你刚才走神了。”
“殿下倒是沉得住气。”
“早就等这一天了,他要是一直按兵不动,我倒觉得奇怪。”“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等刺客一事查到我头上,我成了勾结异族的罪人,只怕为难的反而是陛下了。”
崔麟眼眸深深,带着笑意。
用棋子指着段叔斐:“你呀!”
“他当年为何娶我母亲,又为何突然弃如敝履,别人或许不知情,我却是一清二楚,为了云水族的矿脉,他也算是用心了;他在我母亲那儿一无所获,便恼羞成怒,如今再遇良机,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如今他既‘看中’你,又如何会在这这个时候跟我讲国之大义?”
崔麟皱眉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小心一些。陛下这些心思藏得颇深,只怕不能为朝臣所容;一旦闹大了,他就算是有心‘包庇’,只怕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不过是一群禄蠹而已,大利永远大过大义;对矿脉垂涎三尺的,可不只有他。”
崔麟若有所思。
段叔斐自然知道他的疑虑,却不好出言挑明。
崔麟唯一顾忌的,便是那最深不可测的人心,他虽然知道皇后一事,却不敢完全相信段叔斐对母族之人全无私心。
不过,有私心也不要紧,太子只要能帮助云水族复国,其他的,他不是不可以做出牺牲让步。在这一点上,他值得信任便足够了。
而且,他的确信守诺言,对崔狸保护得极周到,崔狸虽然深陷其中,这翻云覆雨瞬息万变之势,倒半点没叫她沾上。
段叔斐见气氛停滞,便随口问道:“这几日怎么不见崔狸?又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崔麟打趣道:“怎么,昨晚没见吗?”
段叔斐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瞒不过你。”
“你可是太子,每晚偷偷摸摸去见太子妃,传出去叫人怎么说?还是说,太子偏爱如此,这样更有趣一些?”
他越说段叔斐越不好意思,他的确偷偷见崔狸,自然也不会只是喝茶聊天看月亮,可是,倒也没有崔麟想得那样过分。可是这怎么解释?段叔斐便一笑置之,由着他误解去。
崔狸早上收到一只花瓶,玩了片刻,便独自出门去了,且不要青婉跟着。
她此时正在惠正殿。
“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段季旻上身横绑着绷带,披头散发,在幽暗光线里,平白显出一些妖艳的美来。
他受伤了,好像也没有传言那样重,看着有些虚弱,却还是行动自如。
“是不是我要不受这伤,你便不来?”
“说什么呢?我也不是非得来吧。”
“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我没得罪你吧!”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要我再做碗面给你吃啊。”
段季旻一愣,随即了然,笑道:“哦,原来是生气了。”
“你嘴里没一句真话,我懒得理你。”
“我哥告诉你的?说我八岁下棋便难逢敌手,说我生日早过过了,说我不吃辣,只对下三滥的事情感兴趣?”
……
“他没说谎。”
崔狸见他如此坦诚,倒有些意外。
“这么多年我也没过过生日,难为他倒记得日子,真是蒙不过你们去。”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要是说,你对我有什么念想,那可没机会了,我就快嫁给太子做太子妃了。”段季旻本来想笑,嘴角抽搐一下,却发现此事并不好笑。
他神情转为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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