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陈氏生辰那一天,用一柄弓在长宁宫自缢身亡。
据说,太子拿着先皇后的陪嫁之物送给陈氏,暗示她不配皇后之位;陈氏摄于太子权威,给太子两位宠妃送去不能见人的礼物,示意二人以色侍人,讨好太子;谁知道太子不仅不领情,反而跑去长宁宫大发脾气,太子走后不久,皇后受不得这般耻辱,便用太子送的那把弓自缢了。
喜事变丧事,六宫着素,太子被禁足。
而那个病情刚有起色的皇帝,因陈氏之死悲伤过度,已经是好几天没下床了。
虽说没下床,却因为太子犯下大过,不得处理政事,便将朝廷搬到朝晖殿。每日小议。
奇怪的是,对朝堂之是从来没有兴趣的五皇子段季旻也在位列。倒也插不上话,不过是在皇帝累了渴了的时候端茶倒水,表表孝心。
要说,皇帝对太子失望,有意栽培五皇子。这朝里的人确实不大信。
一来,皇帝虽然宠信陈氏,可她毕竟是个外人,且出身卑微,年轻时仗着几分魅惑功夫趁虚而入;这两年又衣不解带地照顾皇帝,有些苦劳罢了,该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就弃了寄予厚望的太子;二来,太子八岁被册封,十六岁执政,短短两年便能拨乱反正,整饬朝纲,已是收服人心。
借陈氏之死收回权力,这背后,大约是怕太子声望过高啊。
他这副病体强要回权力,别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内心自然会观望,但凡他有一件事做得不够好,那就会引来闲话。
太子年富力强,岂是你一个睡了两年的昏聩之人所能比得上的。
所以,他便有意做出栽培五皇子的意思。本来嘛,一个傀儡自然比一个实干家要好控制得多。
沉沉寒冬天欲雪。或许是朝堂之上的失控让百姓更加没有信心,各地乱象频生,乱军突起。金秋时因为皇帝醒来的盛世气象犹如回光返照一般,迅速失了生气。
被禁足的段叔斐没了政务,倒落得轻松。
此时思正殿书房却没生炉子,冷清无比。
这般寒冷,段叔斐却将书房的后窗开着,当窗临帖。
陆太锋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这个时候却也禁不住哆嗦:“殿下,窗户能关了吗?前面熄灯了,人睡了。”
段叔斐被他说中心思,面上一红,却硬扛着不关:“冷吗?亏你还是习武之人。”陆太锋干脆上前:“你就别死鸭子嘴硬了,我说,这般牛郎望织女又是何苦?干脆把人娶了,朝夕相对起不胜过你寒窗遥望?左右你现在又没事。”
“闭嘴吧,我这个时候怎么敢断了沈家的念想。”
“你这太子当的,竟要以色侍人,你说,这到底是你的不幸呢,还是你的大幸?”陆太锋挠挠头,一脸认真地问道。
段叔斐一脚踹过去:“今日沈相有没有问起沧州之事?”
“我在御前伺候,他怎么会问?不过,沧州刺史钱炳风私占民田,给人抓住了小辫子,被人私下一封密奏告到皇帝那儿去了,这事从来没有当众议过,钱炳风被连降三级。沈相连个屁都不敢放,后面只怕还有更多的人被牵连呢。”
“那封密奏是谁写的。”
“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猜,弃车保帅而已。我们既没有动作,那自然是沈同业他自己所为。”
“说的是啊!殿下英明!他知道我们在查,又不知道我们查了什么,不如先向万岁爷认个错,表表心意。日后真闹出来,最多判个交友不慎,治下不严,大头上倒是可以撇清。”
“你把这个东西送到沧州,交给别驾沈登。”
“这是什么?”
“这是五十年前沧州四万顷良田登记册,如今田产买卖变动,很多已经不可查,但大体上差距不会太大。再说,我们本意也不是查清田产去向;只是有了这个东西,沈相那只缩手缩脚的老乌龟动作会快一点。”
陆太锋大为振奋:“我这就去!”
“速去速回。”
“知道——殿下终究还是舍不得我。”
段叔斐却道:“快下雪了,枫山温泉行宫也是时候开放了。”
陆太锋愣了半晌,终于结结巴巴道:“殿下,你……真要以色侍人啊?”段叔斐笑得极其自信:“我不会,我这就去看崔狸。”
“去吧去吧。好好哄着你的太子妃吧,过阵子要是吃起醋来,你又没经验,只怕难收拾。”
段叔斐没了跟他贫嘴的心思,有些急切地走出书房,直奔杜若宫。
杜若宫二楼的卧房不大,里外珠帘相隔。灯虽然熄了,炉火却依旧旺盛。
太子敲了敲门,侍女青婉打开门:“殿下,崔姑娘睡了。”
杜若宫的几个小宫女也是刚来的,形容尚小,倒不十分怕太子。
“我知道,思正殿书房那边炉子生不了火,我在这边看会儿书,你先下去吧。”
“那奴婢替您把灯点上……殿下,这炉火还是由奴婢来添吧。”
“我来吧。”
“怎么敢劳烦殿下做这事?”
“无妨的,我常做。”
青婉狐疑地看着太子,心想竟然还有会伺候人的太子。
长夜漫漫,太子坐在案前,享受这暴风雪前难得的宁静。
或许是屋子里炉火被段叔斐烧得太热,崔狸哼了两声,长腿一蹬,便踢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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