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凉。”温特沃斯解释道,他说完了话,就用双手抓住了戴维斯的手,果然感受到了一片热意。
戴维斯立刻感觉自己的手舒服了不少。
“端了多少杯咖啡?”温特沃斯问。“数不清了,大概两三百杯吧。”戴维斯回答说。
过了一会,温特沃斯的手变暖了,戴维斯的手变凉了。
温特沃斯松开了手,问:“好点了?”
戴维斯握了握拳又松开,感觉刚刚热得发肿的手确实好了不少,说:“好多了,谢谢。”
两个人站在大厅的边缘。
在大厅的中央,留了一块空地出来,是专门用来停放遗体的,等运遗体的灵车到了之后,再举行追悼会仪式。
人群慢慢地站到了空地的周围,站得毫无秩序,没有人敦促排队,但是他们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今天来这里的人,好像都是一个人来的。”温特沃斯站在戴维斯的身边,喃喃自语。
“是啊,大部分都是荒原上的人,”戴维斯为温特沃斯解答了疑惑,“你不也是吗?”
温特沃斯点了点头,问:“温室的人都没来吗?”
“有家庭的人多少都有顾虑,这场合不太吉利,更何况凯特的死亡与权贵相关,他们怕麻烦,更怕惹火上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戴维斯将手放进了口袋里。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窗外正好响起了一道惊雷。
温特沃斯张了张嘴,但是他最终又把嘴闭上了。
他想问,高塔警员的家人们,是不是也受到了某种威胁?这才让高塔里的人对于一个又一个不合理的安排,俯首帖耳,惟命是从。
但是温特沃斯最终没有问出口——戴维斯今天的表现一切正常,是“下班”状态。
现在还不到他们能够开诚布公的时候。
“倒还是有几个温室的人来了。”戴维斯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指了指站在前排的几个人。温特沃斯顺着戴维斯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几位穿着统一工作制服的人。
站在他们旁边的,还有一位保安——正是温特沃斯接到了凯特的电话,去太阳妙妙屋见他,在幸福中的门口,碰上的那一位保安。
温特沃斯有些怔愣。
“他们是凯特工作室的员工,旁边站着的那个,是凯特小区的保安。”戴维斯一一为温特沃斯解释道。
温特沃斯边听边点头,心情顿时沉重了不少。
对温特沃斯来说,凯特的死亡可能只是一场夏天的雷阵雨,狂风大作一会就雨过天晴了。
因为他从不沉湎于死亡之中,用死去之人留在心里的回忆折磨自己,无疑是一种精神自虐。
温特沃斯畅快地接受了悲伤的雷击,就没事了。
可别人不太一样。
大部分时候,死亡给活人带来的伤痛,就像风湿病一样,天气一变就要犯病,就像这个国家终年不散的乌云,不知道哪一天、哪一刻就会开始飘雨。
大家都喜欢自我折磨,总也舍不得忘掉回忆,只能抱着美好的过去,坐在不可能再重建的废墟中。
“基石主持这场追悼会,是因为凯特的身份吗?获得钢铁十字勋章的英雄?”温特沃斯问。
戴维斯沉默了一会,答:“一部分原因,是。”
温特沃斯没有问另一部分的原因是什么,只是说:“既然如此,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个忙?”
戴维斯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会,他有些犹豫,“上班”的阴影再次笼罩了他的面庞。
“应该不会影响到你的,如果不行,就算了。”温特沃斯看见了戴维斯的脸色,连忙说道。
“什么事?”戴维斯问。
温特沃斯有些手忙脚乱,他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天鹅绒的布包,递给了戴维斯。戴维斯接了过来,扯松了袋口的绑绳,倒出了一枚干干净净的钢铁十字勋章,他愣住了。
接着,温特沃斯拍了拍戴维斯的肩膀,戴维斯突然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一块硬疙瘩——那是警服上的肩章,是一颗星星。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你,等一会把这枚勋章放回凯特的身上?”温特沃斯说。
戴维斯迟疑了一会。
推着遗体的车轮声响了起来,骨碌碌的,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
温特沃斯在等待着戴维斯的回答。
戴维斯想起了自己平凡的家庭,又想到了在这世界上孤苦无依的凯特——已经死了的凯特。
他们都为这个国家的前线后方出了力。
可基石……戴维斯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即便如此,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凯特也是战友。
“好,”戴维斯将那枚钢铁十字勋章拿在了手心里,锋利的边缘让戴维斯的掌心刺痛,“我会的。”
随即,戴维斯看到温特沃斯的蓝眼睛里酿起了一小片湖泊,听到了温特沃斯对自己说:“谢谢你,戴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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