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月末,周始知都照例回一趟云湖那边的家。
在周始知读高三之前,苏兰芝便不再在外务工,返回了云湖。尔后又花光多年积蓄,趁房价涨幅还不算高之前,挑了个清静的小区,买了套房子养老。
周始知的父亲早在她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唯余苏兰芝一人独居云湖。
周始知上高中的时候虽在云湖一中读书,但并未住在苏兰芝那。她自小跟周爷爷在云溪住惯了,高三突然得知要和母亲一起生活很不自在。何况原先由于云溪到云湖路途遥远,上下学极不方便她早留宿学校,便也以留宿习惯为由拒绝了苏兰芝突如其来的母爱。
对此苏兰芝颇有微词,骂她天生丫鬟命,放着云湖好好的房子不住,偏要回云溪那个穷地方住一辈子。
周始知倒没觉得云溪哪里不好,它落后是落后了些,但她人生的根就扎在那里,那些无法诉之于人的山水、人文等都在她的血液流淌。只是后来她上大学周爷爷去世,在那栋记忆中的房子被苏兰芝找人推倒,转手卖给回村养老的老人重建以后,她便再未回过周家村。
但苏兰芝却不同于周始知,她厌恶云溪,也厌恶贫穷的周家。她虽也住农村,但母家条件还算优渥,年少的时候因爱情蒙蔽双眼不曾考虑柴米油盐,等到结婚生子匆匆完成,才忽然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尔后便强硬阻止软弱的周父延续农耕生活,心狠丢下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便赶着到大城市务工热潮,逐渐在繁华的都市站稳脚跟。
苏兰芝的学历不高,能做的工作有限,但她又不喜欢枯燥的流水线工作,后便因一次偶然的机会成了有钱人家的保姆,处理日常家务事的同时还帮人照顾孩子。因而在周始知关于母亲有限回家的记忆中,许多片段都是见她在电话中温声细语地安抚另一个哭闹寻爱的小孩。
周始知约的修理师傅在下午两点,早上苏兰芝打电话催她的时候,她还在整理漏水的厨房。依旧是一片狼藉,却不像昨晚喷的哪都是。
她洗了拖把重新在阳台晾晒好,才分出心神看向鞋架。顶上那双拖鞋还是从医院回来那晚路上买的,只是它的主人一夜未归,以至于那处原先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周始知尽量不去胡思乱想,也不去过度延伸他是否有跟梁玉珊待了一整晚。
就单以他不回家的事情来说,她不认为他是对的。两个人吵架,不管内容、模样有那糟糕,都不能半途离场。因为离了场,被剩下的那个人,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分开三年,已经没有关系了,周始知不知该如何把握跟裴渝前任兼室友的距离。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习惯,以至于裴渝一个生气或是伤心,她都知道如何做才能最快消除隔阂。
时间并没能让她将过往的点滴淡忘,反而好似更加融于骨血之中,与她的人相适应了。裴渝是她的初恋,那段情也是她此生唯一拥有过的一段感情。她扎的根太深,一时半会根除不了。但那是恋人才能有的契合,他们已经不是了,所以周始知不知该如何把握跟他的分寸。
确切地说,她不知该如何以一个前任的身份与他朝夕相处。
“叩叩”,门被敲了两下。
“周小姐,您预定的私房菜到了。”周始知就在阳台,顺势开门。
来人依旧是昨晚那个男人,他照旧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林霄听周始知朝他说了句“好的”,便微微颔首后放下东西准备离开,不想刚转身便听周始知突然道:“等等。”
他下意识回身,礼貌询问:“怎么了,周小姐?”
周始知隔着铁门看他,目光平静:“你是裴家的人?”
女人虽是问句,但神情却十分笃定。林霄心头微凛,没想到周始知这么快就猜出来了,他好奇多问:“周小姐从何得知?”
不急不躁的举动,虽着常服但依旧保持着一副常年穿西装的板正体态,还有那口不由自主的容城口音。但最关键的,还是身上那股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裴家一贯的高高在上的疏离冷漠的气质,周始知曾经见到过一次就再也没忘掉。
林霄没有否定她,但也没有对此多做解释。
裴家,裴渝,看似一字之差,但却千差万别。
周始知的神情淡下来,不想与之解释,手掌握着门侧准备关门,“你拿走吧,以后也不要再给我送了。”
林霄皱了下眉,忙问:“周小姐是觉得菜品不合您口味吗?”他不懂裴家跟这些菜有何关联,只小心猜测着是否是对方吃不惯的缘故。
周始知不想与对方多加纠缠,简短回复:“不是。”
尔后“啪”的门被合上。
*
下午她等师傅修完水龙头,便回了苏兰芝那。不想苏兰芝得知她没吃午饭后骂骂咧咧了半小时,随后又忙前忙后地给人热了菜。她做饭手艺不错,但周始知没胃口,怕又被说只勉强吃了一些。
晚上因周始知的大姨表姐要来,她便被苏兰芝拉着去买菜。这小区外就有个小型菜市场,脚程不远,二人边走边聊。
苏兰芝:“你表姐才长你几岁,可你也不知道学学人家。不到三十就为家里添了两口人,还是一对双胞胎。这都不止,就前几天的事,去医院刚查出来肚子里又揣了一个。”
“人家没几年就完成了任务,你倒好,仗着年轻啥都不在意。找好的工作工作不要,安排的相亲相亲不去。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更没让你重蹈我当年嫁穷的覆辙,妈就想让你老老实实地寻个伴有这么难吗?何况当年我不也答应了你,不再阻止你做那没前途的破工作。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置之不理。”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