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住满人家的小巷,一个身手灵活的小乞丐在堆起的杂物间穿梭,跑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停下歇口气。
“狗奴,你九爷今儿晨起才回的,你现在过去得碰一鼻子灰。”
“这小兔崽子,一天天的吓咋呼。”
“欸,他若醒了喊他来我这吃饭。”
“我这儿可有九爷交代我的重要事。”狗奴扭头朝身后几人做了个讨嫌的鬼脸,脚下动作不停地窜进了深巷。
巷尾明显安静整洁不少,很快一扇上好红木雕刻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
狗奴用力敲了敲门,几次后没得到回应便不耐烦地像只猫儿似地爬上了围墙,结果才探出小脑袋,就看见院中闭目躺在藤椅上的人悠然开了口。
“狗改不了吃屎。”
“爷,东河的柳树下有盒胭脂。”狗奴也不在意,咧嘴笑了起来,两个大门牙漏着风。说完又见对方没有回应,索性就翻过围墙跳到了院中。
“爷,胭脂我按您的吩咐拿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漆盒递了过去。
九尾这才懒懒掀开眼皮看向那只漆盒,手指勾了勾。狗奴急忙把漆盒放到他手里,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漆盒是彩云坊的手艺,并不算独特。九尾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地打开盒子,随后那双好看的柳叶眉却是往上一挑。
“有意思。”
他半坐起身,如葱双指捻过细腻的膏泥,指腹留下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爷,这胭脂怎么和别处的不一样?”
“出自有趣的人自然不一样。”九尾扬眉勾了唇,话音未落已起身蹿进了屋。
狗奴急忙跟了过去,不过脚才跨过门槛,就和重新出门的九尾迎面碰上。短短功夫他竟然已经换好衣裳上好了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狗奴一时看呆了,一直到人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了大门,才回过神重新追了过去。大抵是感受到九尾的情绪,他这个小跟班虽然从头到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也挂着兴奋的笑容。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九尾却是停住脚步看向了他,“小乞丐,我要走了,这座院子就给你了。”
狗奴顿时愣住,青涩的面庞露出一丝无措,“爷为什么要走?”
“我九尾浪迹江湖四处为家,待腻了就走呗。”
“爷不回来了吗?”
“不回了。”
“东街也不来了吗?刚刚虎子娘还让您去吃饭。”
“不回咯。”九尾又重新哼上了曲儿,抱着头身子摇摇晃晃,“小乞丐,别跟着我了。”
狗奴的脚步一顿,可很快还是瘪着嘴巴一脸将哭未哭地跟了上去,结果才追到九尾身后他忽然就站住了脚步,扭头猛地朝他“哈”来。
那张脸竟一瞬间变成了一张栩栩如生的老虎脸,狗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再抬头,哪有老虎,只有一脸戏谑的九尾笑盈盈看着他,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九爷……”他喃喃开了口,可人已经转身重新潇洒地朝巷口走去,未见一丝留恋。
眼泪滴落在地上,狗奴垂下了脑袋,九尾平日看着好说话,可做的决定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他用力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涕泪,睁开眼却又忽然见到那双熟悉的鹿皮靴。
“九爷!”他高兴地扑了过去,随后脑袋就被九尾嫌弃地抵住了。
“小东西,你想被爷揍死吗?”
九尾最怕脏,这点狗奴自然知道。他咧嘴扬起脑袋,倒也乖乖地不再做出动作,“九爷,您不走了?”
“你前两天说石头他娘死了?”九尾拍了拍自己的长袍,挑眉看向狗奴。
“是啊,爷还给了银子让石头安葬呢,爷忘了?”“你去跟石头说一声,让他老母再出土替我演一出戏。”
“哦……啊?”
……
招揽九尾这件事宋元落自确定要进入崇礼书院起便开始筹谋了——又或者说,自那日在皇城司外因为不想露面而被困在马车内她就已经开始动了替自己找一个帮手的心思。
毕竟濮翊扬大多时候得随身保护慕糯之,总有无法帮上忙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是九尾,理由倒也简单——他是她近期见过的人里面最有能力,且长得最帅的了。
这其中唯一有些头疼的倒是要如何将这样一个人才留在自己身边做个小厮,好在她对自己那盒现代细粉腮红很有信心。
没等几个时辰,九尾的消息就被人传了进来。
不算好消息,倒也不算坏消息,只说他走不动道,要她亲自去请。
人才嘛,总是有些傲气的,宋元落能理解,还十分重视地更衣焚香了一番才准备出门。
反倒是替她跑腿传话的学院书童有些看不下去了,没忍住说:“不过一个住在东街的戏子,值得司监如此吗?”
宋元落抬眸看向她,淡漠的神情似乎给了她某些错误的讯息,让她备受鼓舞地继续喋喋不休道:“司监不知,那东街住的全是下九流之徒,什么乞丐戏子扒子,全住那儿。我刚刚送胭脂过去的时候打听了一番,您要找的那人就是一个扮作娘子模样唱曲儿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我呸!下贱玩意儿。”
她满脸厌恶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抬头看向宋元落时心里却是倏地一惊。
“我只让你去放盒胭脂,谁让你去问人的?”宋元落慢悠悠开了口,明明神色未变,可兀然就让她心里生出一丝骇意。
“我,我只是好奇——”
“下去吧,以后不用来了。”轻柔的声音带着无限寒意,让小书童从头冷到脚。
学院书童拿的薪俸也是分等级的,能在山长司监等身边的自然比旁人高些,可宋元落竟然就这样将她赶走了?
就因为一句话?她脸色发白地看向依旧面无表情的宋元落,明明只是一个寻常娘子模样,言行谈吐也十分温吞亲和,怎可如此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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