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吓老妇一跳。”林妈妈拍着胸脯,随即又瞪向她,“不是早就传消息过来说明日是吉日,你怎么吃惊成这样?”
原定日期是明日不错,可宋元落下的那药今日就该发挥作用了啊。
宋元落焦虑地站起身,满心疑惑却无人可说。唯一知道下药之事的濮翊扬怕是还因为她让他跳河之事而在生气,她想到恰才他的冷笑便也不想去找他。
就这样一夜难眠,又一直熬到翌日傍晚,魏王院里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宋元落就算再自欺欺人也有些坐不下去了。
桃夭早问过濮翊扬,那药是他亲手捏成粉末混入的丹粉中。随后又亲眼看着魏王咽下那丹粉制作的丹药才跳入河中。
而飞花阁那边更是拿全阁性命担保药绝无问题,因为同一批制成的药他们已试过数次。
唯一的可能就是药效发挥迟了,可若再不生效,此药还有何用?“王妃,记住了吗?是会有点疼,但忍一忍就过去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林妈妈还在不厌其烦地絮叨着,宋元落透过窗缝看见慕糯之那双清澈又懵懂的眼睛,只觉心痛不已。
慕糯之如今十六,甚至未成年,更不用说她心理年龄只有六岁,男女之事于她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冲击,谁也猜不到这个后果,宋元落更不敢想。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林妈妈的话,快步离开了卧房。
林妈妈有一句话实在让她无法反驳——十六岁的女子,在这个时代为人妇为人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慕糯之出自名门,她有她的命运与使命。
宋元落只觉得自己好似再次站在了集团大厦的顶楼,那个她曾最信任最崇拜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冷漠的眼眸再无昔日情谊,他伸脚将她踹下楼时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她的性命贱如蝼蚁。
绝望,恐惧,无助,就像是巨浪,再次将她吞没。
……
戌时,接慕糯之的小轿被抬入了院内。
慕糯之原先一直乖乖地被林妈妈摆弄着,可直到所有人都注视着她上轿,而宋元落又不在身边,她才忽然开始有些慌了。
“林妈妈,落落怎么还不来呀?”不知道问第几遍了,慕糯之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林妈妈也抹了把眼泪,她是高兴的。
“王妃乖,她不来了,王妃先去吧。”
“她为什么不来,林妈妈,落落为什么不来啊。我不要,我不要去了,让我下来,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去了,哇——”
慕糯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可桃夭也被林妈妈塞进了轿子,撇开视线咬唇死死拉着她不让她下轿。
满院皆寂,唯剩慕糯之孩童般的哭声嘹亮回荡。
哭声一路飘至柴房,飘入宋元落耳中。可她被绑着手脚堵着嘴,也只好含泪仰头卖力看向紧闭的柴门。一刻钟前她就后悔了,可林妈妈连同院里的小丫鬟们竟是直接就把她绑了起来。
哭声远去后没多久,房门便被人推开,宋元落愤怒地看向进屋的众人。
“王妃已经走了,辛苦你今晚在这睡一晚了。”林妈妈坦然对上她要吃人的眼神,眼眶也有些泛红。
“元姐姐。”慕糯之的贴身丫鬟棠儿哭着上前替她取下口中的布条,心疼地揉了揉她被撑红的腮帮子。
“为何?!”宋元落愤怒地撑起身子,这话问的是她最信任的那些丫鬟。
她们平日里最听她的话,可今日竟全都联合林妈妈来背刺她。
“元落,林妈妈是对的,王妃理应尽快同王爷圆房诞下子嗣。”
“可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用懂,生下孩子,保住嫡子之位,就够了。”
“那孩子呢?她甚至不知如何为人母,该如何抚养,如何教导?”
“不是还有你还有我们吗?”
“所以……她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是吗?”
宋元落浑身就像泄了力,呆呆地瘫倒在地上。
“总之这是为她好,这才是对的,这定是对的……”有一人嗫嚅着,紧接着众人皆轻声点头嗫嚅起来。
她们挡在门口就像一堵墙,将宋元落包围在密不透风的死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去看那些麻木又执拗的眼神,闭着眼好想尖叫却又发不出声音,直到突然听到一道清透又明亮的声音:
“怎么都聚在这?”“濮侍卫,我们是——濮侍卫,你这是干什么!”
“娘子们,再不避开些,我的剑可不认人。”
一阵花容失色的尖叫声中,一双温暖修长的手轻轻托起宋元落满是泪水的脸颊。
“还不去追?”
宋元落浑身一震,几秒晃神后飞快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往外冲去。
要赶上,一定要赶上!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
可惜,还是没有赶上。
拦下轿子她可以有无数个借口,生病了,去协助皇城司破案,失踪了……可此刻她却只能被拦在门外。
这就是皇权。
“你究竟想做什么啊,啊?你杀了老妇吧,你杀了老妇吧!”
林妈妈也已经追了上来,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路上似是摔了一跤,整个人满是泥土,布满皱纹的脸上有好几处伤口,沾着血泥与碎石,像是历经磨难。
在相府夫人身边服侍了一辈子的鹤发老妪,平日最爱干净最注重仪表,她大抵也从未如此狼狈过吧。
“元丫头,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林妈妈痛哭着抱着宋元落的双腿跪了下来,无助地搓着手,最后用力磕起头来。
宋元落终于崩溃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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