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我一早进畅春园,跟随皇阿玛往祖祠磕头。
今年是十三弟母妃敏妃薨逝二周年。世祖皇帝御像前上好香后,皇阿玛谕旨礼部往东陵、景陵祭祀,又谕旨胤祥往景陵妃园寝祭祀敏妃。
早朝后,皇阿玛奉皇太后往戏台看《佛旨度魔》《魔王答佛》《迓福迎祥》等应景的剧目。
傍晚酉时盂兰盆会,会后乘船放河灯:皇太后、皇阿玛为孝庄皇太后,孝康皇太后放灯;太子领着弘皙同太子妃、李侧妃、唐侧妃等一众妻妾为早逝的孝诚皇后放灯;老八、绮霞、老九、陪同老十、绮云一起为孝昭皇后、温禧贵妃放灯;富察、九妹、十妹为敏妃放灯;我也为我养母孝懿皇后放灯——形影相吊,孑孓一人。
太子瞧见,关心问我:“四弟,四弟妹和李侧福晋都有身孕留在京,怎么,你在畅春园,身边都没人服侍的吗?”
“臣弟谢二哥关心。”我赶紧回道:“琴雅原指了绮罗来畅春园,只绮罗身患心疾,每尝犯病。母妃体恤,叫她在家养着,所以臣弟就没叫她来添乱。”
太子闻言点点头,笑道:“四弟,你今年喜事连连,孤祝你早得贵子。”
我谢恩:“臣弟借二哥吉言!”
……
及等回到藏拙斋,都已过了亥时,绮罗上房的灯早灭了。
我习惯性地问秦栓儿:“你主子今儿在家做什么了?”
“回爷的话,奴才主子今儿一直在画画,直到晚饭才歇!。”
“都没祭祀吗?”
算日子,今年是绮罗生母桂姨娘过世十周年,照理该做些功德。
秦栓儿愣怔一下,摇头:“爷明鉴,奴才主子今儿未曾焚香烧纸。”
想起鸡鸣寺绮罗不肯拜佛的故事,我挥手屏退秦栓儿。
绮罗信奉禅宗,讲究明心见性,自度开悟,不推崇上香烧纸法事。连带地不会求我施恩。我想就此翻篇她生母舞伎的事是不成了。
轻叹一口气,我吩咐:“高无庸,洗澡水!”今儿十五,既然绮罗早睡了,我想我一个爷,不能老是拿热脸贴绮罗的冷屁股,还是歇书房吧!
……
今儿后晌,绮罗一见我即迫不及待地告诉:“贝勒爷,您要的怀表肖像奴婢画好了,您瞧瞧可合意?”
两寸见方的工笔西洋美人图,不只精细描绘了杏眼的星光,西洋卷发的每个卷卷,发间玫瑰的多层花瓣,甚至于连胸口的玫瑰、蕾丝、蝴蝶结都纤毫毕现,唯妙唯肖。
果不愧是三尺条幅过千两的国手,笔下确是来得,而我的怀表有这么一副美人图装饰,也从此独一无二,盖过京里所有的怀表去。
“不错!”我点头夸奖:“难为你肯用心。高无庸!”
秦锁儿回得没错,绮罗就是怕唠叨。这画爷不过批评了一回,绮罗就生怕我再改主意,督促她返工似的,紧赶慢赶这就赶出来了!
高无庸将绮罗的肖像换装到怀表里,呈给我。我打开怀表,确证无误,喀哒合拢揣进衣兜,追讨余下的欠账:“爷的荷包呢?”
随身携揣绮罗小像是爷对绮罗的爱意,绮罗送爷荷包表的是绮罗的柔情,两情相悦,缺一不可。
绮罗闻声一怔,显见得又忘了个干净。
为免触怒我,绮罗立刻表态:“就得,就得。这两日功夫都在画画上了。明儿起,奴婢就抓紧做。”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又问:“曲子呢?”
绮罗抱出琵琶,扑闪着杏眼讨好道:“今儿倒是又得了一段。奴婢这就弹出来请贝勒爷品鉴!”
扫一眼窗外天空黑压压的乌云,我点头:“嗯!”
绮罗既忘了大前儿她跟我扯的慌,我也装不知道。
虽说平生最讨厌欺骗,但绮罗不一样。绮罗对我无所求,装不出对我一往情深的姿态,加上畏惧我家法,才撒谎掩饰。
我以为但凡绮罗解了我的情意,跟我两情相悦,自然不会再满口谎言,嗯,即使有,那也是夫妻情趣,闺房之乐!……
“爷,”高福灰头土脸地进来回禀:“佟相国将您遣奴才送过去的寿礼都退了回来。”
佟国维今年五十九,按我满洲“做九不做十”的习俗,今年做六十大寿。佟国维是我养母孝懿皇后的父亲,四年前我开府时还曾送了我两个庄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过寿,我自是备了份厚礼。
但退回来?
我停下手里的笔问:“都怎么退的?高福,你一字不漏,给爷说清楚。”
……
后晌,正倚在炕椅上看绮罗搁炕桌上摆酒菜预备我喝酒,高福忽然来回:“爷,十三爷来了!”
话音未落,胤祥便已提着帽子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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