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睡着了,我舍不得睡,自顾拿手指沿着她眉眼轻轻描绘。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我满心赞叹:即便睡着了,这眉毛,这眼睛,也还是勾人魂魄。
不怪过去一个月我天天都想着她,念着她,为她虚耗了无数心神。明知道不对,却还是舍不得少思量她一点。
“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戳点着绮罗的鼻尖,我不客气地数落。
还记得今儿为什么来畅春园吗?
福晋使你来给爷侍疾,你倒好,连个好都没给爷问。
规矩呢?三日不见,给爷磕头问安的规矩是不是又全都忘了?
让你记吃不记打。
拿起绮罗的手,轻打她的手心。入目绮罗白花花的手腕,我呼唤:“高无庸!”
高无庸应声而入:“爷。”
我要:“那个镯子!”
高无庸眨眼呈来镯子,我对着灯瞧了瞧,选了一个方向,再一次套到绮罗腕间。
手镯原以红玛瑙,色越近正红越贵。我库房里虽收了几个好的,但绮罗才只一个庶福晋,给她戴手上没得糟人诟病。
次一等的玛瑙手镯,库房堆成了山。但看着就是各种瑕疵,不如不带。
首饰原是为妆点美人。这个西南小国进来的翡翠,绿莹莹,透透亮,戴绮罗手腕上似拢了条流碧的涧溪一样,倍显清凉,正合夏天节气。
爷费心预备的礼物,绝不许绮罗拒绝。
……感受到怀里人的动静,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瞧见绮罗正冲着腕上的翠镯发愣。
搭着绮罗的手,我跟着瞧了瞧,不免心生得意:不大不小,不宽不窄,正合适。
爷的眼光,就是精准!
转想起怀里人的可恶——跟爷分别一个月,不说“为伊消得人憔悴”,竟似丰腴了不少,我坐起身,随手将绮罗按趴在我腿上,拍她屁股。
临别爷亲手送出的手镯,竟然转眼就赏给奴才?看不上爷的东西,咋的?
让你没心没肺,罔顾爷的心意,削爷脸面,给爷添气,爷拍不死你!
绮罗吃不住疼,手按着床席扭身躲让,嘴里尤记得婢妾规矩,认错求饶:“贝勒爷,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敢了,只求贝勒爷不要生气……”
这大清早的,谁禁得住她在身上这么个扭法?
预想的四十巴掌才只罚了小半,我就不得不暂放过她,拉她起来。绮罗却已哭红了眼睛,一脸涕泪。
爷收着劲的十来巴掌而已,至于吗?拿帕子与绮罗擦脸,我呵斥:“怎么,爷委屈你了?”
也不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后院妇人公然行贿爷书房管家。
戴铎历来只答应爷书房差事,后院妇人连跟他说话都是错,更遑论当街拦下,公然贿赂了。
但换一个人,早就地拿下打死了。
坏了爷这么多的家法规矩,爷不过惩了几巴掌,还有脸哭?
绮罗不敢不回,偏又觉得委屈,抽抽噎噎:“伺候贝勒爷是奴婢的福分!”
绮罗怕疼畏痛,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是一般的可怜,与记忆中她才入府时每逢侍寝想跑不敢跑的泫然欲滴重叠在一处,确证了绮罗说她认命,不敢有二心的话,我撑不住笑道:“是吗?绮罗,来,爷赏你福分!”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过去一个月的积攒,就昨晚那三回,才到哪儿?
今儿爷托病,不用上朝,正合跟绮罗亲近……
丢下早饭筷子,我来书房,绮罗依礼送我出门。我忍不住笑道:“藏拙斋地方有限,爷的书房就在东厢。”
绮罗瞟了一眼东厢,看到门外立着的戴铎,抚了抚腕上的手镯,停了脚。
我自顾下石阶往书房来。
房前阶边摆了几盆茉莉白兰,引来大小蝴蝶团团飞舞。我想起绮罗早前做的那个蝴蝶荷包和《两只蝴蝶》的曲子,满心温柔:绮罗深居简出,喜静不喜动,家常坐炕上,见最多的估计就是窗外偶尔飞停的蝴蝶了。所以绮罗与我做的荷包绣样不是寻常的鸳鸯和合,而是比翼双飞的蝴蝶,随手弹的曲子也是蝴蝶主题。
绮罗娇软艳丽,喜欢的也是柔弱绚丽的蝴蝶。
……
午饭后,绮罗午睡,我方招了两个太监来问话。
“你们主子这回家来顺利吧?”
回程高福才跟绮罗照过一面,具体详情还得问秦栓儿秦锁儿。
“回爷的话,”秦锁儿磕了一个头后回道:“奴才主子自上船后一直遵爷的话在船舱里养病。只除了一回。”
“哦?”我看向秦锁儿。
又是哪一回?
秦锁儿讲述:“回程时,内务府安排李主子、主子和十三爷府的富察福晋一条船。十三爷跟前的一枝花姑娘每逢晴天傍晚都来奴才主子船舱附近的甲板上吹箫。”
我就知道老九送胤祥那个一枝花没安好心,只没想目标是绮罗。
老九真是机关算尽。
“奴才主子听到,便问春花姐姐是不是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这首《别离歌》。奴才在舱门外候着,看不到舱里的情形——奴才没听到春花姐姐说话,只知道一会儿主子吩咐奴才请高管家来。”“高管家来后,主子却不说话了,思想了半日才说她忘了给福晋捎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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