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太后六十大寿,差不多每天都有蒙古王公领了一家老小来朝贺,也差不多每日都开宴会。
这日半夜回营,再次听琴雅告诉秀英来信说府邸一切安好时,我完全呆愣。
十五天!即便一个训练有素的暗卫,十五天不吃饭也饿死了,绮罗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别跟我说是百年老参的效用。
我不信。
再百年老参那也是人参,不是仙丹,一定有其他缘故。
玉婷也听愣住了,好一会儿方问:“福晋,这么多天了,绮妹妹不会是缓过来了吧?”
不会?我觉得这个词很刺耳。
扫一眼玉婷,玉婷拿帕子掩住了口。
琴雅不动声色地告诉:“李妹妹,耿妹妹说绮妹妹院子的门镇日紧闭,除徐嬷嬷每日早起往库房领菜蔬,水房催水外,无人进出。”
“药房呢?药房不都每天给绮妹妹送药吗?”玉婷忍不住提出异议。
“李妹妹,”琴雅笑道:“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人参再好也还是药。似咱们姐妹冬季进补,参汤一次都只用八十年参,一次才用一钱,还得吃一天停一天,以防补过头。”
“可你看太医给绮妹妹的方子,一副药即是一两,是咱们日常用的十倍,参更是爷赏的百年老山参。似这样的救命药,吃个一副两副还成,多了,谁的身子抗得住?更别说现在夏天,压根不是吃参进补时节。”
琴雅说的句句在理,玉婷没法反驳,唯只有讪笑:“福晋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琴雅微微一笑,转告我道:“爷,据耿妹妹说她两番去直郡王府请安都没见到大嫂子,只五月十五往东宫给太子妃请安时才听说大嫂子得了中风,现每日虽得两个太医问诊,至今仍昏迷不醒。”
我知道中风。大略是我九岁那年,先太皇太后得了中风,右半身瘫痪,从此再不能走路遛弯,拿筷子吃饭。
没想到大嫂子如此年轻,也得了中风且症状听着比当年太皇太后更严重。
“昏迷不醒?”玉婷忽然道:“爷,福晋,绮妹妹该不会也是中风吧?”我……
仔细回想,还真不能一口否决。端午那天我掐绮罗脉时,绮罗的胳膊软绵绵的,不着一点子力,确是跟先太皇太后瘫痪的手脚很类似。
难道当日傅太医诊错了?我忍不住怀疑:绮罗晕倒是中风,不是简单的惊吓?
验证怀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绮罗换请一个太医。可现皇阿玛奉皇太后秋荻,太医院有点本事的太医都随扈在这木兰围场。
京里太医院虽说也留了人,但最好的太医现肯定都在全力救治伊尔根觉罗氏。我不在京,单以绮罗的位份,能请到的太医都是傅太医之流,没一点子用。
再留京管家的秀英魇镇过绮罗,我即使使高福替绮罗求医问药,也难保秀英不使绊子。
沉吟良久,我站起身:“是与不是,都耽误这么久了。参照大嫂子的例,也就这样了!”
先太皇太后中风后,在太医院的全力救助,皇阿玛祭天愿减寿身代之下,眼斜口歪,半身不遂的延了三年寿。绮罗若真是中风,全身失禁瘫痪,我真宁可她死了干净。
……
坐在书房里,对着一炉檀香念经,戴铎忽而进来禀报:“爷,刚京里三百里加急来报,大福晋直郡王妃薨,皇上已谕旨内务府、礼部署理直郡王妃丧仪,谕旨大爷回京治丧,谕旨八爷代领前锋营。”
啊?我听愣。
伊尔根觉罗氏和绮罗差不多同时生病。不比绮罗没医没药,伊尔根觉罗氏见天都有御医请脉开方。没想这就薨了。
当然绮罗也可能已经没了,只她身份低微,讣告走不了三百里加急。
“告诉福晋去吧!”
按礼,我、琴雅、玉婷都得为伊尔根觉罗氏服五个月的小功。不过成服得在灵前。皇阿玛没谕旨我回京,这服大略是夺情不服了。
戴铎退下后,我叫:“高无庸,更衣!”
我得进宫给皇阿玛道恼,再劝慰胤褆节哀顺变,当好我的儿臣和兄弟。……
围场出行都是骑马,刚进内城,就看到城门边说话的胤褆和胤禩。
我不免讶异:胤褆在这儿干什么?不进宫给皇太后报丧吗?
不敢耽搁地下马请安:“大哥,您节哀顺便!”
“唉,四弟!”胤褆叹口气,扶起我:“皇阿玛谕旨我回京。我跟八弟交接好围场防卫就启程。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进去给皇阿玛道恼吧!”
我唯有答应:“大哥,保重!”
转看到旁边静立候等的胤禩,我不免羡慕:胤褆奔丧,似宫城防卫这样的重任皇阿玛放着年长的胤祉和领兵的胤祺、胤祐不用,单指给胤禩,这份偏爱也是绝无仅有。
……
御帐外看到只胤祥、胤祯、胤禑、胤禄等几个阿哥所的小兄弟,我不觉舒了口气——我来的不算晚。
胤祉、胤祺、胤祐还没到。
一时人齐,梁九功打御帐里出来告诉:“各位爷,皇上说皇太后已经歇下,不宜惊动,各位爷都先回去,明儿再同皇上去给皇太后请安!”
看来,我暗叹一口气:伊尔根觉罗氏薨多半是比照早前我长子弘昀夭时,请安提一句了!
所以,人这一辈子到底在争什么?
伊尔根觉罗氏一辈子要强,跟太子妃争了一辈子,结果眼一闭,手一撒,就没了。且不出意外地话,明年这个时候,皇阿玛会给胤褆指继福晋,我们兄弟会有新的大嫂,她的一儿三女也将改口叫别人额娘。
除了四时祭祀,再没人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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