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跟秀英同为庶福晋。以绮罗连丫头的醋都呷的醋劲,还有她那个奶娘金嬷嬷的挑唆,但若秀英生子,她没得生,难保不跟我混闹。
思及绮罗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坏脾性,我着实头痛。
设若我照规矩惩绮罗家法,绮罗即便面上不敢再提,却难保不跟我生分,甚至于离心——进府两月,纵是郭络罗家除绮礼外都对绮罗不闻不问,绮罗一句不提娘家也不是一般的冷面冷情。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生养之恩大于天,为人子女绝没有记父母仇的道理。偏绮罗记仇,大过节的,一个粽子都不给她娘家送。
我不想步明尚后尘。
秀英生子这事得等等。横竖在琴雅生出嫡长子之前,连玉婷都不能生!
……
小太监收走笔墨纸砚后,庶妃王密云起身行礼:“皇太后、皇上,奴婢不才,愿舞一曲,给皇太后、皇上助兴!”
皇阿玛自是点头。一时王庶妃换了束腰的舞服来,盈盈一束小腰,似柳枝般纤柔。我跟早前一般脸面挂笑,内里再不起一丝波澜。
绮罗虽不会跳舞,但丰乳肥臀间一把纤腰不负重荷,更显可怜。唉,绮罗!我忍不住叹息:真叫是“任是无情亦动人”。
……
终于能下场的都下过场了,太子方站起身道:“皇阿玛,近来儿臣机缘巧合也习了首南边的曲子,愿为皇阿玛助兴。”
“哦?”皇阿玛目光转向太子:“什么曲子?”
太子答应:“二胡独奏《二泉映月》。”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既然胤禩一系没有二胡独奏的曲子,太子必然要抓紧表现。
“二胡独奏?”皇阿玛露出兴趣,胤祥则望我一眼。我不动声色,佯装不知。
太子虽说专横,但只要不抢他风头,还是好相处的。
“嗻!”太子答应。
“好!”皇阿玛点头,转对皇太后笑道:“皇额娘,二胡历来是伴奏乐器,谁见过独奏?太子说他用二胡独奏,咱们都好好听听。”
“哎!”皇太后满口答应。
文德馨搬来椅子,太子当中坐下,文德馨送上二胡,太子试了试音,开始拉琴。
迥异于《紫竹调》单纯的愉悦,《二泉映月》是一首静谧山林月夜独坐回首平生直面未来的抒情长诗,加上二胡宛如人声的浅唱低吟,那叫一个如泣如诉、荡气回肠。
皇阿玛很快敛了脸上的笑,凝神静听,一向乐天的皇太后脸上也流出几分忧思。
人活在世,谁没经过一点伤痛心疼?不留一丝悲愤苍凉?
但只要活着,就是希望,希望未来光辉灿烂,心想事成。
……
一曲演罢,良久皇阿玛方问:“太子,刚你说这曲子叫《二泉映月》?”“嗻,回皇阿玛的话,当年陆羽曾评无锡惠山泉天下第二,这曲名里的二泉就是无锡惠山泉。”
“无锡二泉,《二泉映月》,好!”皇阿玛转对皇太后:“皇额娘,这一方水土一方人。南边的景致人文跟咱们京师真的是完全两样。”
皇太后笑道:“皇帝,哀家记得您康熙二十三年第一次南巡,就曾到过无锡。”
“皇额娘明鉴,朕当时在无锡的行宫就在这个惠山泉所处的寄畅园。不过朕当初在二泉可没听到这首《二泉映月》,没想今儿在京里听到了,还是太子给演的。”
“好!好!好!”皇阿玛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叫:“梁九功,将朕书房里那套玉磬拿来赏给太子!”
皇阿玛的意思是当年他在江南没能见到的江南士子现在主动进京,替朝廷效力来了——果然,还是太子最体皇阿玛圣心,能得今儿家宴的彩头。
宴毕回府,我迫不及待地来看绮罗。无意外地,绮罗还在睡,不能陪我。我怏怏回了书房。
习惯了每日跟绮罗的耳鬓厮磨。她突然这一病,我一下子就觉得日子缺了味,变得难过。
“爷,”戴铎呈来一本经书:“藏文《楞严经》雕印好了,请您过目。”
我……
我终于想起印经这个茬——打绮罗进府,过去两个月,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幸而戴铎尽责,不然此番去围场,我要如何面对上师?
拿起经书,入目封皮上枝枝丫丫的藏文,我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是《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没错。
我的一点藏文认读原都是临时抱佛脚来的,就一点子经书行文措辞,现丢了两月,说不得,一切又得打头上来。
“对了,戴铎,”想起宴席上的事,我吩咐:“你去江南会馆打听一下无锡举子罗花农,看他是否还在京?”
既然罗花农没投老八门下,那我也不用客气,可放手招揽了。
……傍晚时分,戴铎禀告:“爷,刚奴才去江南会馆发现落榜的举子多已回乡,留下的人都不认识罗花农,甚至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都没听说?”我放下手里的经书,满心疑惑。
自古“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三年一科乡试,即便江南也才取前一百名。不说每个进京举子都熟读同乡文章,但闻所未闻,则绝无可能。
“嗻!”戴铎垂眼答应:“为此奴才特地查了江南历科桂花榜,确是查无此人。”
每科举子名录都会登录朝廷邸报,广发天下。
若真是榜上无名,那自然是罗花农矫言欺我,呃,确切说是绮礼。如此就能说通罗花农为啥没投胤禩门下了——胤禩结交许多江南名士,罗花农甫一露面就会露馅。
“罢了!”摆手打发走戴铎,我有些可惜:撇开冒认身份这一条,罗花农于歌唱二胡两艺,实有些建树。
……
晚饭后我来上房,琴雅告诉:“爷,今儿母妃问起绮妹妹来。奴才想着大节下的,若一味回说禁足,只怕推脱不过去。就回母妃说绮妹妹病了,太医瞧说得静养几天。”
我点头,站琴雅立场,确是只能这样回。不然母妃提议绮罗明儿进宫贺节,绮罗根本去不了。
绮罗病倒的事瞒不住,只怕病因也一样。前儿阖府几百奴才都瞧见了,加上大节下各府走动,人来人往,说不准早传开了。
“对了,琴雅,”我解开腰间的“麒麟送子”香囊,递给琴雅:“爷素不挂香囊,皇阿玛今儿赏爷的这个香囊给你倒好!”
“奴才谢爷恩典!”
琴雅双手来接。看清香囊图案的一瞬,琴雅眼里迸出异彩,我拉住琴雅的手,轻笑:“知道你喜欢,爷拣了许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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