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高无庸答应一声,挂起了画。
可巧第一张就是《寻梅图》。不过一眼,我就确定是真迹——无他,这画看着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
为免再出意外,我拿放大镜从上到下的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方才问:“戴铎,这画都是打哪儿寻回来的?”
“爷明鉴,”戴铎讲述:“昨儿徐六跟当铺掌柜告假回家后先去了琉璃厂西街的梅兰斋,告诉他兄弟,梅兰斋伙计徐三付荣病故的事。徐三随即就转告了掌柜的李清,说爷府邸库房断线了。”梅兰斋!我咬牙:好!敢算计爷!
“秦栓儿、秦锁儿连夜搜查了梅兰斋,一无所得。后打听到梅兰斋的东家是举人吴毓。秦栓儿、秦锁儿即又去了吴家。”
“今早秦栓儿、秦锁儿在吴毓书房密室里找到了爷这张《寻梅图》和其他五幅仕女图。为免打草惊蛇,秦栓儿、秦锁儿拿假画替了爷的真迹出来,现秦锁儿还在吴家守着,听爷吩咐。”
“代笔的人查出来没有?”我问。
“爷恕罪,这都得审讯了吴毓、李清才知道。”
我管刑部,使戴铎往刑部报案拿人容易,但如此一来,《寻梅图》失窃的事就瞒不住了。
“那就审吧,好好审审,只悄悄的,别叫人知道了就是了!”
敢算计爷,吴毓、李清必是要付出代价,但不能牵涉到我。
“嗻!”
戴铎、秦栓儿答应走了。我叫管家:“高福,高福!”
“爷!”高福小跑进来。
“告诉福晋,明儿开刑堂,处置付荣!”
盗画的事已查问清楚,付荣也没必要再留着了。
……
早朝后我来上房。琴雅已聚集了府里上下,就等我了。
见我进来,琴雅领着玉婷、秀英、懋华等人给我请安:“爷,吉祥!”
“起来!”我扶起琴雅,抬手叫起玉婷等,当先坐下。
琴雅跟我坐下,玉婷、秀英、懋华等则雁翅站到两侧。高福领阖府奴才请安:“贝勒爷、福晋吉祥。”
叫起后,琴雅似是忽然想起来一般问我:“爷,绮妹妹还在禁足中,要叫她来吗?”
绮罗已为我禁足两个月,这大过节的,我想:也当叫她出来转转,然后再往宫里露个脸,减减各方面的猜忌。
再绮罗的胆太大,今儿给她瞧瞧爷府邸的家法,长点怕惧。
我点点头,琴雅吩咐丫头:“朱红,你去请了你绮主子来。”
足足等了两刻钟,绮罗方扶着夏花,领着夏柳,顶着红脸蛋、睬着花盆底匆匆进来。
看到绮罗身上夏花赶工出来的绿地满绣粉色荷花的新衣,头顶新得的节赏粉彩荷花头正,衣襟上挂的一咕噜串五彩线编的粽子香袋,我着实无语:朱红过去传话,绮罗都不问一句来干什么吗?就自顾打扮得跟贺节吃席似的过来。
绮罗这个想当然的毛病,可要怎么改?
看到整院黑压压的人头鸦雀无声地都没露一个笑脸,绮罗终于觉出了不对,眼睛迅速转到居中而坐的我和琴雅身上。
“贝勒爷吉祥,福晋吉祥!”绮罗小心翼翼地给我和琴雅请安。
当着阖府人,我必是得端好我一家之主的架子,自顾沉着脸,不理绮罗,琴雅也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绮罗如蒙大赦地站起身,无视东边懋华让出的空位,硬生生挤站到西首秀英跟海棠中间,转动眼珠,左右打量。
秀英目视前方,压根不瞧绮罗,海棠挤着静初,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对面的玉婷快速地扫绮罗一眼,继续早前的目不斜视,懋华站回原来的位置,静初不动声色地跟上。
眼见一众妇人并未因为绮罗出现异动,
我眼神示意高福开始,高福打开名册开始点名。
“高禄!”
“到!”
绮罗的眼睛转到高禄身上。“高寿!”
“到!”
绮罗又看向高寿。
……
现原是了解我府邸各处上下人等的绝好机会。绮罗愿意了解,哪怕只是出于好奇,我也乐见其成。
绮罗家常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走神,从不似别的妇人一般琴棋书画,针织刺绣,甚至于连最基本的拜佛求子的功课都不做。
我跟她说话每每说不到三句,就冷场。我想给绮罗培养些兴趣爱好,不一定要琴棋书画、针织刺绣这些,但能种些花草,养几只鸟雀,就很好!
点名之后是训话。还是高福这个管家训。内容不外是开年至今的家法处罚和重申家规。
绮罗望一会子高福便失了兴趣,垂下眼睛,开始发呆。我想起家常我给绮罗讲道理,绮罗也都是这样的魂不守舍,非得我上棍棒才肯用心,不免摇头:不怪整个郭络罗家,甚至于连绮礼都不提点绮罗规矩礼数,确是太难教了!
接下来才是今儿的重头戏——家法付荣。
《大清律》明文规定:偷盗一两以下,监守盗杖八十,常人盗官物杖七十,盗私物杖六十,之后,监守盗二两五钱加一等,常人盗官物五两加一等,常人盗私物十两加一等,监守盗四十两绞,常人盗官物八十两绞,常人盗私物一百二十两绞。
我府邸许多其貌不扬的日用,比如佛堂供案上的供碗、盆栽的花盆、案头清供的碗碟,甚至于一沓宣纸,一块古墨、都是古董,价值都成百上千。若有那不开眼的奴才随手拿一样,就够得上绞了。更别说还有许多御赐之物。
为免府邸奴才蠢死太多,管家侍卫辑盗累死,我干脆严苛家法,将所有偷盗,哪怕偷盗一根针,都处油烹之刑。
果然,办法有效,开府两年,今儿才第一回处理偷盗。且我相信今日之后,一准再没人敢偷盗。
随着油锅架上,火焰升腾,玉婷拿帕子捂嘴的手已然开始发抖,秀英捏帕子的手也爆出了青筋,只绮罗尤垂着头站得纹丝不动——耳坠子没一点晃荡。
我委实好奇:绮罗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心无旁骛。
油锅沸后,高福领人提来了付荣。似死鸭子的硬嘴壳经了油锅都能炸酥,普通烙刑都没能熬过的付荣一见油锅立刻凄声讨饶:“主子饶命啊!”
这原也是我家法刑罚震慑的一环。绮罗却似受了惊吓,身子明显地抖了一下,我直觉不好,绮罗的两只眼睛已合到了一处。
绮罗悄没声息地软瘫栽倒,唬得她身边的秀英海棠啊地一声,惊退数步。
朱红蓝靛飞身上前,架起失去知觉的绮罗。琴雅眼风扫过,秀英海棠瞬间噤声。
琴雅望望我,吩咐丫头:“好生送你们绮主子回去,再请了太医来!”
人都在这儿,哪还有人出去请太医?
挂心绮罗,我草草地结束了家刑,赶去瞧她。
时绮罗已醒,两只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帐子顶,一动不动,惊吓得厉害。
果然,太医来后也说绮罗受了极大惊吓,需用镇静安神的药睡两天。
正是皇阿玛万寿和端午节两个大节下,无论宫里宫外都是一堆的事。再皇阿玛定了五月初七去围场,点了我随扈,我还得安排出行事宜。药房送药来后,我看绮罗能在夏花夏柳的服侍下喝药就回了书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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