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梅图(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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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给绮罗院子安排人,我不以为是琴雅的疏忽。似去岁宁芳进府、抬静初抬格格,都是秀英铺设院子,指派人手,都没出纰漏。没道理绮罗进府,秀英反丢三拉四,顾此失彼。

秀英没安置妥当绮罗,琴雅不治秀英的罪,反将错揽到自己身上,自然一切都是琴雅居中授意——起码知情。

再就绮罗杀鸡这件事,我早晌确曾很生气,不过佛堂半日,冷静细想:我满洲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无不跟男儿一般杀伐果断,骑马射箭。比如琴雅去岁在围场猎杀百余头鹿,为福晋中第一。

绮罗不过是在她自己院子杀只鸡而已,多大点事?

至于叫鸡给跑了,则未必不是绮罗自己的福报。

或许郭络罗太太的本意是养废绮罗,但就个人修行而言,第一大戒就是不杀生。

对比我不想杀生,每年秋荻还得在围场冲锋来说,绮罗可谓是得天护佑。

且从今儿发现库房《寻梅图》失盗看,不排除这鸡飞上墙是上天借绮罗的手给我的示警——俗话说“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若不是绮罗杀鸡,我注意到她的丫头,发现了绮礼美人图的秘密,想着换挂画,天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库房失盗?

如此御赏的画流出去,为人知道了,我就很被动。莫不如现在悄没声息的去查,若是就此找回来了,则可免除一件祸事。

不过琴雅是我嫡妻,绮罗是妾,嫡庶尊卑,我没有为才进门的绮罗责备琴雅不周全的道理,特别是绮罗还是个绝色。太容易与人宠妾灭妻的印象。

“罢了。”我避重就轻,含糊其辞道:“似她这般馋嘴也是少有。爷今儿禁了她的足,不学好规矩不许她出院!”

“爷,”琴雅不死心地问:“绮妹妹才刚进府,这禁足,是不是等到三天回门之后?”

我觉得琴雅的试探很拙劣。单看郭络罗家送嫁一个人没来,就知道郭络罗家没人,起码当家人都不在意绮罗,当然,也无所谓我。如此,绮罗还回去干什么?

只这话不能说,说出来我也是面上无光。为我脸上过得去,也为叫琴雅放心,我拿绮罗的位份说事。“庶福晋而已,”我嗤之以鼻:“何来回门一说?”

琴雅皱眉:“爷,这样一来,只怕郭络罗家脸上不好看。”

呵,我听笑:“现在想好看,早干什么去了?”

绮罗出门这么大的事就办成这样,有脸挑拣回门?

琴雅终不再言语。

……

对于府里犯规距禁足受罚的妇人,早前我都是冷着,不说探望了,甚至于解了禁,我也不会再假以辞色。比如懋华,自她私停避子汤,没我的许怀孕生产了纯慧后,我就再没叫她近过身。

但绮罗不同。绮罗才刚进府,不知我府里规矩。禁足也只是为学规矩,避免犯错。我过去瞧她,不仅没有妨碍,还能瞧瞧她的进展,指点指点。

经过玉婷院子的时候,我顿了顿脚,没有进去。玉婷小性,我去了,不留宿反是不好。莫不如等几天,等玉婷习惯了绮罗的存在再说。

绮罗院子的门跟早晌一般虚掩着,高福一手推开,我迈步而入,一气走过大半个院子,连个人影都没见。

我服气:绮罗院子添了两个婆子和一个精奇嬷嬷,竟然还是没人听门。似绮罗两个陪嫁婆子不知道府邸内院规矩也就罢了,精奇嬷嬷也不知道吗?

“孙嬷嬷,”上房传来绮罗的声音:“我都学一天规矩了,怎么晚饭后还要学?这个点,就是考状元的学堂都下课了。”

孙嬷嬷,我心里一动:琴雅指了秀英的左膀右臂来。

“绮主子,”果真是孙嬷嬷的声音:“温故而知新。您将奴婢白天讲的庶福晋该守的二十一条规矩现背一遍,明儿贝勒爷问起时,您才好回话。”

“不可能,贝勒爷明儿绝对不会问我。”绮罗斩钉截铁地表示不信:“孙嬷嬷,我念过书,你哄不到我。似我念《千字文》,师傅一天都没教过二十一个字,哪有一天就学会二十一条规矩的?”

“贝勒爷绝不似你说的这样难为人!”

是吗?绮罗认定爷不会难为她。

我听得想笑,忍不住咳嗽一声。孙嬷嬷隔窗看到,立刻提点绮罗:“绮主子,您看,贝勒爷这不就来了?您赶紧出迎!”

绮罗呆住。

我迈步进屋,回过神来的绮罗一扫刚刚的铁齿,怯怯地给我请安:“贝勒爷吉祥!”

春花春柳两个丫头也跟着蹲身。

“起来!”我扶起绮罗。

孙嬷嬷提点:“绮主子,您当为爷更衣。更衣,您还记得吧?您先替爷解帽缨。”

绮罗依言替我解帽缨。孙嬷嬷点头:“对!”

随即又指派丫头:“春花,快别愣着了,赶紧接了你主子手里的帽子放到案上,再泡了茶来,春柳,还不打洗脸水?”

……

“贝勒爷,您拭面!”绮罗接了春柳拧好的面巾把子转递给我。

“贝勒爷,您请喝茶!”绮罗又端了春花捧来的托盘上的茶盅给我。

喝一口茶,竟然还是井水。

什么时候琴雅办事竟是踢一步,滚一步了?我很不悦。

再还有孙嬷嬷,管着府邸奴才规矩,日常受各处巴结,会尝不出来?

尝出来了却不吭声,自然是因为她自谓是秀英的人,不认绮罗这个主子。

绮罗初来乍到,身边没有得力人手,孙嬷嬷能力有,想她甘心服侍绮罗,说不得还得爷来敲打。

“不错,”我不吝夸赞:“有些样子了!”绮罗骨碌着杏眼抿着嘴不说话,孙嬷嬷脸上则露出得色,春花垂眼看着手里的托盘一动不动,春柳却是抽了抽嘴角,有些不以为然。

放下茶杯,眼风扫过孙嬷嬷跟春花、春柳,我吩咐:“都下去吧!”

“喳!”孙嬷嬷答应一声带两个丫头退出卧房,反手带上房门。

绮罗则似背不出书为先生留堂的小学生一般眼巴巴地看着三人离开,恨不能一起走。

我想起昨儿绮罗跑下炕的故事,心情愉悦:果然还是得有人教,看看,现绮罗就知道她是爷的庶福晋,不能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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