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没答应,我也不以为意——依我府邸新人喜夜不许出声的规矩,她确是不应该出声。
绮罗比我预想的乖巧守礼,这是好事。
光滑细腻微微颤动的处子肌肤,上手的激荡远不是我的白釉瓷瓶所能比。我不敢乱动,抬手轻抚绮罗的脸,忽觉指尖触感不对,竟然是硬邦邦的,再一提鼻子,我惊怒异常:“你抹了胭脂?”
还是这么冲鼻的混香。这要沾我身上,我还怎么出门?
经此一惊,我冷静下来,控制住几欲决堤的冲动。
“来人!”我吩咐:“打水!”转看到一脸呆愣的绮罗,我随口告诫:“往后记住,府里规矩,轮值侍寝不许涂香抹粉。”
特别是这么混杂刺鼻的脂粉。
这也就是绮罗,但换一个人,根本没可能近我的身。
我的鼻子可不是一般的灵敏。
刚没留意,实在是所有心神都集中在眼这一个感官上了。
看到高无庸送水进来,我有些怔愣。丫头呢?主子房中伺候不都是通房丫头吗?绮罗的陪嫁丫头初来乍到,不会伺候就算了,怎么琴雅没给绮罗院里指知事的大丫头吗?
一直不遮不掩,无所畏惧的绮罗看到高无庸似受到了惊吓的小刺猬一般整个人抱缩成了一团。
眼瞅见绮罗对我跟高无庸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呵,我丢下丫头的事,笑出了声。
绮罗知道她这个身子只能给爷看,跟爷亲近。我赶人:“高无庸,你出去!”
高无庸是我的影卫,耳目灵敏,即使隔着墙也能仅凭呼吸声判断屋里人的方位,一招必杀。他待屋里和在屋外其实没区别。我就是想绮罗自在一点,减些紧张害怕。
拧干水里泡着的手巾,我亲自拿手巾给瑟瑟发抖的绮罗擦脸。
有点不合规矩,但绮罗乖巧,我疼她些也无妨。
总之只要绮罗不出声,没有话叫两个喜婆听到,一切都好说。
绮罗垂着眼睛,间或撩起眼皮望我一眼,我冲她微笑。
我喜欢绮罗,自然会好好疼她。
哎,也不知道绮罗抹了多少胭脂水粉。在连拧了三回手巾巴子,脸盆里的水汰出浆时,我方才擦干净她左侧脸颊,露出跟耳朵浑然一片的肌肤,然后发现绮罗的左眼比右眼大了一圈——这,这什么情况?
我很惊讶,不信邪的继续擦,直至将绮罗的上眼睑完全擦净,露出我满人罕有的双褶眼皮来。绮罗这眼睛就益发的大了,跟个大杏仁似的,乌黝黝,水汪汪的望着我,似才睁眼的小鹿一般懵懂娇憨。
拿开手巾,立发现,绮罗的左眼比脂粉掩盖下的右眼怕是大了两倍还多。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生这么大的吗?
即便是亲眼所见,我依旧难以置信。
搓干净手巾接着擦,擦干净绮罗的右眼,还有两眼之间秀挺的鼻梁、鼻尖、鼻翼和上方的眉毛。
拿手巾掩住绮罗鼻下的半张脸,就这两条眉毛、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半张脸,不说比我早前见过的一应人了,即使比佛像也堪称完美。
众所周知,汉人跟我满人一样,大多是单眼皮,且以单眼皮为美——从古至今一应仕女图中的仕女都是单眼皮。
双褶眼皮只出现在佛像,还有西洋画册上。
西洋画不用说了,佛教是打天竺传来的,佛祖释迦摩尼原是个胡人。
我知道绮罗生母姨娘是汉人,绮罗不是纯血满洲,有汉人血统。但我做梦也没想到绮罗竟然还有胡人血脉,生得一双澄净分明的双褶眼睛,垂首敛目,温柔美好得让我战栗。
吐一口气,再搓再擦,擦绮罗的下半张脸。动作间,看到绮罗雪白的贝齿,一粒一粒地似校场待检阅的士兵一样整齐排列,不翘不呲,是我前所未见的白净雅洁。
“四牙白净相”、“齿白奇密相”,脑海里自然闪过经书中佛陀三十二相中的口相,我愈觉震惊。
所谓相由心生,《佛说大乘百福相经》记载佛陀有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其中每一相,每一好都是累世累劫善行的因果——无量无边亿的福德累积。
绮罗一个妇人何能有这不凡相貌?
完全擦净脂粉后,我捏起绮罗的下巴,对着烛火细瞧,跟记忆中的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一一比对。
双眉长而细软,眉高显形如初月,眼净青白分明,眼睫齐整稠密,鼻高且直其孔不现……
眼前突然一黑,绮罗的脸看不到了。我急不可耐地叫人:“掌灯!掌灯!”
为避祝融,我府邸家常都用羊角灯。
高无庸推门进来送灯,绮罗再次抱缩成一团。我赶紧阻止:“不许过来,放门边地上。”
……
将灯拿到八仙桌上,眼光扫到蜡烛台上龙凤烛残存的一点烛泪,我心里一动,摸出怀表瞄了一眼: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时辰。
连喜夜的蜡烛都限时,琴雅对绮罗的防范,可谓天衣无缝。
照理我现就得走。但,这个时候走?
我看向炕上瑟瑟发抖的绮罗,迈步过去:爷还能算条汉子?
……
绮罗这一个人,这一张脸生得太好,实在是深入我心,百看不厌。但眼下,我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搂抱着怀里美得让我只余惊叹的美人,我贴脸感受她脸颊的柔软,随口试探:“谁叫你这样妆扮的?”
皇阿玛三令五申严禁选秀作假,绮罗选秀时以脂粉遮盖眉眼,往大了说,就是欺君,而欺君——我作为儿子,合该第一时间举证,然后绑了绮罗,给皇阿玛发落。
绮罗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或者兼而有之,颤声道:“嬷嬷。嬷嬷说这叫宫妆。不好吗?”
宫妆?
思及宫人为显喜庆抹的千律一篇的雪白面容、通红脸颊,我哑然失笑:“不是!很好!非常好!再好不过!”
“东施效颦”的笑话古来有之,而绮罗,从我此前仅有的几回见面看,确是言谈举止都亦步亦趋的模仿绮云、琪琪,对了,还有选秀刺的那个“龙凤呈祥”软缎——这都是我兄弟,甚至于皇阿玛亲见。
以此为据,想必皇阿玛跟前也交待的过去,起码我已有了交待。
至于绮罗婆子教绮罗这么做,不外是为保全绮罗——郭络罗家打老太太起,宜妃、明尚都是单眼皮,绮云、绮霞、绮仁、绮义、绮礼、绮智、绮信等也是。
绮罗的双褶眼皮不肖明尚,自然就是像她生母,那个江南舞伎了。
郭络罗家上下都不喜绮罗,郭洛罗太太防绮罗更是跟防贼一样。若知道绮罗继承了她生母的美貌,漂亮过她亲女绮云一百倍,不免见景生情,徒生是非。莫不如似现在这样拿脂粉盖住了,吃吃喝喝,省心省力。横竖绮罗生就这个相貌,压根不愁不得丈夫宠爱。
若非如此,郭络罗家何能轻易舍弃绮罗这颗棋子,将她嫁给我?
绮罗的婆子实有些智慧。
总之,现绮罗是我的了!
想明白利害关系,我再无顾忌,低头亲吻,绮罗无措地依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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