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达慕大会(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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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赛马场的漫天黄沙,绮罗下意识地摸了摸她的两把头,目光随即为路过的摔跤手所吸引。

蒙古族传统的男儿三技:骑马、摔跤、射箭。蒙古人的那达慕大会除了赛马,自然还有摔跤、射箭比赛。

且赛马赛的是马,射箭射的是箭,只摔跤完全比的是人。

蒙古草原各部落间调解纠纷历来只论实力,摔跤手的实力——输方臣服赢家。由此大会上的每个摔跤手都是各部落最强壮的勇士,个个人高马大,一个抵俩,抵三,加上蒙古族特有的袒胸露臂的摔跤服“昭达格”,摔跤手的胳膊、胸膛、腹肚上的肉跟牛似的一块块地鼓胀在人眼前。绮罗深居简出,何曾见过这个?当下就看住了,杏眼没一点避讳地盯着人瞧不算,脚还迈了过去。

我垂眼看了看自己瘦削的腰腹,没有阻止。

就绮罗那骑马都要拿纨扇遮阳的仕女做派无可能欣赏草原的粗犷彪悍,现绮罗就是新鲜,且随她瞧吧——出门可不是逛的?

我跟着步了过去。

单摔跤手就有五百一十二个的摔跤场,人不是一般的多。才是初赛,目测就五六千人了。

所幸草原辽阔,就地画八行八列六十四个圆圈就代表了六十四个擂台。参赛的摔跤手按照抽签的顺序捉对角力,水平参差不齐,导致有的比赛时长,有的时短。

绮罗一个圆圈一个圆圈的转悠过去……

“主子!”春花拉扯绮罗的衣裳。绮罗的眼睛从摔跤手的光膀子上移向春花。

春花咧嘴,绮罗顺势瞧过去,瞧到前方水泄不通的人群。

“下吉日格朗冠军一百钱!”

“我下吉日格朗冠军两百钱!”

“我下吉日格朗冠军一两!”

随风飘来的片言只语告诉我前方那群人的勾当,绮罗却是扶着春□□直走了过去,我一样跟了过去。

绮罗和春花家常都说官话,我不确定她两个是否能听懂蒙古话,现奔过去是因为人多热闹,还是其他。

就我个人而言,我其实不反对赌。

所谓赌,即是以小博大。似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哪一场不是旷世豪赌?

我家法禁赌只是厌烦奴才小人为一点银子钱拌嘴打架,徒生是非。

绮罗是我的庶福晋,家常合该一心伺候我,而不是枉费她独一无二的天赋,镇日为三五个铜板跟丫头婆子胡搅。畅春园一个多月,我每日敦促绮罗刺绣绘画作曲,再没得闲赌铜板。

没想在这塞外草原会撞上赌局,正好我我瞧瞧绮罗的反应。

在秦栓儿秦锁儿不动声色地卫护下,绮罗扶着春花没费事地站到了人群的中心,一张堆了无数银钱的红毡前。

红毡上的红纸用蒙语写着热门摔跤手的名字。下注的人将银钱直接放到对应的名字下。红毡上的名字很多,大概有四五十个,不过绝大部分的银钱都下在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吉日格郎名下,好大一摊子,占据了红毡的半壁江山。

我知道吉日格郎,去年那达慕大会的摔跤冠军,也是科尔沁亲王的侍卫。

绮罗家常深居简出,多半不知道吉日格郎,不过望着阳光下粼粼闪光的银山钱海,我以为绮罗知不知道也没甚要紧,但冲这真金白银,傻子都能一目了然吉日格郎的实力,何况绮罗这个望一知十的聪明人。

似这样一边倒的赌局我以为根本没有下注的必要——压吉日格郎赢,赢了也没几个钱,输了,就更没必要了。

绮罗的手却是摸向了腰间的荷包,我饶有趣味的看着,颇好奇家常拿手绢荷包敷衍人情的绮罗会下几个钱的注。是敷衍舒舒觉罗打牌的两百钱,还是家常跟她丫头婆子开赌盘的十两银子?

绮罗抬眼看到我,讪讪地住了手。

不错,我挺满意:还记得爷的家法。

“一百两压吉日格郎输掉冠军!”

第一次听到春花说蒙古语,我有一刻地愣神:春花真会说蒙古话!绮礼教的吗?这么说绮罗也会。我都没听她讲过。

负责赌局的蒙古人拿起春花压下的荷包,打开,取出里面的银票,展平,公示给众人:“五张银票,都是关内通存通兑的恒源钱庄票,一张五十两、一张二十两,三张十两,计一百两整!”

一个清知府一年俸银不过一百零五两。一百两,尤其是在这塞外草原,实在是个大数目——都可以买好几头牛带一群羊了!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伸头踮脚地看向春花,相互询问:“这是谁?”

“这么大出手?”

“满洲巡猎服!是满人!”

“满人?跟天可汗来的贵人?难怪,她长得可真俊啊!比诺敏格格也不差什么了。就是脑子不大好,竟然买吉日格朗输。这一百两银子算是白扔下水了!”

“不能这么讲。依我说她是长生天派来给咱们送钱的才对,不然咱们都买了赢,没人买输,这赢了也没钱呀!”

“倒是这个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即便是想以小搏大,似其他人一样只下个一两百文就好,何必下一百两银子?”

“有钱吧,不在乎!你看她的样貌,是不是比后边的两把头花盆底福晋俊俏?想必很得她家老爷爱宠。”

“哎,你看她家老爷,黄带子,凤子龙孙!”

“是四贝勒,天可汗的四皇子!”

……我没想到这些人闲扯会扯到我身上,还是这么的离谱——比春花自己说给高福当续弦更不着边际。

绮罗一样听到了人群的议论,心虚地偷瞄我,我不免愈加生气。

春花一个丫头,何能有整百的银子?何敢下这么大的注?还不都是绮罗给纵的。结果外人眼里却是爷偏宠丫头。

简直岂有此理!

“你的丫头倒是大方!”我靠近绮罗,耳语嘲讽。

绮罗没犹豫地与我请罪:“奴婢管教无方,这就罚她月例银子。”

就春花那一个月才只一两的公中月例?我很不以为然:绮罗打量我不知道她每月额外给春花二两银子一吊钱?逢年过节另赏四两两吊钱不算,绮礼给春花娘家又送二十两。

绮罗这主意除了让我觉得被藐视外,于春花无一点痛痒。刚绮罗曾想下注,我颇为怀疑:该不会也是买吉日格郎输?

从以小博大这个角度讲,这局确是买吉日格郎输才有些趣味。

从绮罗跟诺敏的恩怨看,只用一百两银子就能买个合理合法地降低科尔沁部落威望,打击勇士士气,给诺敏添堵的机会,其实挺上算。

春花做了绮罗想做没敢做的事,我摇头:春花胆太大,偏还得留两年。真是麻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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