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藏着事,裴钰也不敢睡得太死,在心里给自己默默定了个生物钟。
大婚之日,如果睡过头了就完了!
第二日清早,邻居家的公鸡刚扯开嗓子叫了一声,裴钰就醒来了。
早晨的被窝总是过于温暖,让人不忍起床。
裴钰闭着眼睛数到十,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
常家庄常二家中。
今天是常清竹出嫁的日子。
然而常清竹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出门挑水。把家里的水缸添满,又割了猪草,喂了鸡鸭,最后把全家人换下的脏衣服都洗了以后,才开始烧热水梳洗,准备成亲。
二婶看见他新婚的日子,还忙碌个不停,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阻止他。
常清竹洗完澡,正坐在床上一边绞干头发,一边陷入沉思。
今天过后,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了,也不知道未来是福是祸。总归他不用再寄人篱下了,二婶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了。
五岁时爹爹进山采药,遇上了大雨,跌落山崖。阿爹找到爹爹时,爹爹已经去了。突逢巨变,阿爹整日郁郁寡欢,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因积劳成疾,在常清竹八岁时,阿爹也离他而去了。
村里人常常在背地里说是因为常清竹命硬,克死了他爹娘,是个灾星。
常清竹一开始不相信,可是听多了这些话,渐渐地他也信了,或许就是他害了爹娘。常清竹从小从小活泼开朗,如今却越来越沉默了。
阿爹去世一个月后,二婶看见他瘦瘦小小的一个,大中午的还一个人在地里收麦子,孤零零的特别可怜。
仅仅一月月的时间,常清竹瘦了一大圈,脸上死气沉沉的,眼睛里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二婶最后还是心软收养了他。
二婶家里本来就很穷,孩子也多,加上他,家里七口人吃饭,当时只有二叔二婶能下地干活。
二叔起初对他也还好,日子久了,也免不了埋怨,天天跟二婶为此吵架,甚至有一次常清竹听到二叔也说他就是个灾星。“就你烂好心,家里的孩子不够你养的,又巴巴的带回来一个,不怕他把你也克死了。”
“少说点吧你,那毕竟也是你大哥的孩子,你就忍心看他孤零零一个人吗,你这么说对得起你大哥吗?”
“你也说了这是我家的事,不用你瞎操心,别说他了,你也是个外人,这个家我说了算!”
“你!......”
二婶气红了眼睛,刚要再说什么,就看见常清竹背着猪草默默进了门。
“清竹回来啦!快歇歇,别累着了,每天干这么多活。”二婶脸上带着尴尬和愧疚。
“这就累着了?吃饭的时候怎么不嫌累?我一个人养活这么多人,我还没说累呢!”
“闭嘴,少说点吧你!”
“我没事,二婶,我去洗衣服了。”
这几年这种争吵已经见了很多次了,常清竹常常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其实常清竹也想过干脆回自己家算了。可是二婶收养他不久后,家里的田地已经被收回去了,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熬到十六七岁,常清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
可因为他是灾星、克死双亲的闲话一直传来传去,再加上他性格木讷,长相也不出众。来说亲的人不是二婚,就是三四十岁、家里揭不开锅娶不上媳妇儿的,要么就是瘸子、傻子。甚至有媒婆上门,让他给镇上六十几岁的富绅李老爷当小妾。
“这可是顶顶好的亲事呀,只要你们答应了,李老爷愿意给十两银子当聘礼呢!”刘媒婆说得自己也激动起来了。
村里人成亲的聘礼,三两银子顶天了。要是哥儿,更便宜,通常都是一两银子就娶回家了。更何况常清竹名声差、模样也一般,哪里有正常人家愿意上门提亲。
刘媒婆可是听说了,这常二平日里十分不待见这个便宜侄子,一直当他是个累赘呢!抛出了李老爷十两银子的诱饵,不愁常二会不同意。只要说动了常二,这亲事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就算常二媳妇儿不同意也没有用,她可做不了常二家里的主!
常二当时的确心动了。算上常清竹,家里都有五个孩子了。三个儿子年龄如今也不老大不小了,娶媳妇的事他天天愁的睡不好。女儿虽然还小,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孩子,也得为她多考虑考虑。常清竹是他大哥的孩子,他帮衬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仁至义尽、对得起大哥了。十两银子,够他一大家子人两三年的花销了。
常二犹豫良久,又拿不定主意。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木着脸、沉默不语的便宜侄子,叹了一口气,还是忍痛回绝了:“刘媒婆有心了,这的确是一门顶好的亲事,李老爷看得上清竹,是他的福气。只是可惜他福薄,前段时间已经许了人家了......”
“常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许了人家了?你可不要蒙我!”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儿,没想到这常二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直接拒绝了。刘媒婆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李老爷可是许了她很多好处的。这事儿要是成了,她能拿到五两银子!到嘴的鸭子可不能就这么飞走了。
“就算是许了人家了,这不还八字没一撇嘛......”刘媒婆还想继续劝说。
“这......”常二虽然跟自家媳妇儿吵架回回能言善辩,一直占着上风,可对着外人,却一句硬气话也说不利索。
“既然已经许了人家了,我们也不好言而无信嘛,实在对不住,麻烦您跑一趟了......”今日常二难得有良心,还知道维护清竹一次,怕他又变了卦,常二媳妇儿赶忙出来帮腔。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常二也不好意思再变卦了。他拿起烟斗嘬了一口,开始一言不发,默默装死。常二媳妇儿见此也不再说话了。
刘媒婆转而又想劝劝常清竹,让他体谅体谅家里人。可是任凭她好说歹说都没用。常清竹一直站在一旁低眉垂眼,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说。
真是个木头棒子,一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响屁来,不知感恩的东西!刘媒婆眼看事情要黄了,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眼看着没有人搭理她,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诡异,刘媒婆只好黑着脸悻悻离去。
思绪渐渐回笼,常清竹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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