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多艰(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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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秦远道严令禁止,也没防住清澜斋的事在秦家之内传得沸沸扬扬。

阿绵和阿福听说乔欢遭人诬陷,实在担心,就结伴跑来安慰。

独在异乡的飘零之感瞬间被心贴心的暖意所取代,乔欢搂着她们又说又笑,把这两天来的不愉快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待到三更天,玉奴和乔欢去了秦世卿的寝屋。

床边靠着个人,脑袋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玉奴上前轻拍他的肩膀,“靳忠——醒醒,我和欢娘子来替你了。”

靳忠迷蒙着醒来,“三更了?”

“是啊,三更了。”玉奴说。

“没动静?”

“没有。”

“估计快了。”靳忠揉着眼走到桌前,指着桌上的铜盆问,“井水?”

乔欢一边在手背的蚊子包上掐十字,一边朝靳忠点头,“我和玉姐姐刚从井里打上来的,说是给你净面用。你小心点,水很——”

“凉”字还没说出口,靳忠已经“哗啦”撩了一把净面。虽然在夏日,但井下水仍是凉得扎骨头。

脸上的水珠淅沥而下,靳忠打了个抖,困意顿消,人瞬间精神了。

玉奴担心他熬坏身子,“要不你去睡上一个时辰,外头有陈武守着呢。”

引蛇出洞抓内鬼,打蛇的人,自然得在洞外提棒候着。

“没事,撑得住。蛇嘛,后半夜才出来觅食。我和陈武两个人,总能有个照应。”靳忠拎起一早准备好的麻绳,迈步往外走,“守好家主,等我们的好消息。”

皎月推开云团,挣扎出一线月光,蚊蝇追逐着在光下飞舞。玉奴卷起湖青色的床帐,四角垂落的香囊轻晃。秦世卿平躺着,呼吸均匀绵长,唇角亦如往常一样微翘,仿佛天生含笑,教人一见便觉亲近。

“欢娘子,劳烦你帮家主上药,奴婢去找些驱蚊草来烧一烧,雨后的蚊虫实在是多得厉害。”

一路走过来,隔着衣裳都咬了不下四五个包了。

乔欢的眼睛缓慢撑圆,她指了指自己,“我?”

从小到大,她哪里给人上过药!

连忙摆手,“不不不,玉姐姐,这个我做不来。你跟我说驱蚊草在哪儿,我去找来烧。”

“清澜斋你不熟,就怕等你找着那驱蚊草,蚊子早把你给吃喽!”玉奴笑着把一只青瓷圆肚瓶塞到乔欢手里,“涂些药膏而已,不难。你用指腹挑些膏体,在红疹周围涂抹开便是。”

听起来倒是容易得很。

乔欢顿时觉得自己也可以。

红疹数量不算多,额头、鼻侧、两颊、下颌,都零星分布着几个,晶莹剔透,仿佛兜着一汪水,吹弹可破,瞧着不像是疹子,更像是水泡。

挑来挑去,乔欢决定先涂下颌线上的那一颗。至于为什么是这一颗,无他,随心所欲而已。

乳白色的药膏冰冰凉凉,与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就像嚼了片薄荷叶,十分舒爽。

指腹托着药膏缓缓落下,稍稍用力,沿着红疹边缘慢慢画圈。

她这几日还没有修过指甲,稍微有些长,从侧面刮过时,锋利程度大概不亚于一把钝刀。

刀虽钝,划破一层皮还是绰绰有余。

指尖忽然感受到了温润的水意。

乔欢:!红疹,好像,破了?

原本支楞挺立的圆润红疹瘪了一块,流出淡红色的稀薄脓水。秦世卿也皱起眉头,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看来疼得不轻。

乔欢坐在床边,一手端着药瓶,一手选在半空,食指指腹还挂着药膏,就那么吓成一尊石塑,不敢动了。

说的容易。

做起来,真难。

罢了罢了,余下的那些,还是交给玉姐姐来涂吧……

大概是痛过去了,秦世卿松了眉头,仍闭着眼,唇角却比方才翘的更高了。

乔欢:?

莫非是感应到了她的想法?

至于高兴成这样么,就这么不想让她帮忙上药吗?

药膏放到桌上,乔欢就着靳忠净面的井水洗了洗手。

手指的温热瞬间被寒凉的井水带走。

秦世卿忽然呢喃了声,细如蚊呐,还模糊得像含着团棉花。

乔欢没听清,她只能靠得近些、再近些,近到甚至能感受到秦世卿散发的体热,耳缘几乎沾到他的唇,才依稀分辨出他在说些什么。

“水。”

这个有!

茶盏是空的,乔欢提了提茶壶,有些重,水是满的。她倾壶倒了小半盏,茶水的温度透过紫砂盏传到手指,温温的。

乔欢回到床边。怎么喝?

对于如何给昏迷不醒的病人喂水,这块记忆,简直比纸还白。

大魏讲求男女授受不亲,未婚女子与男子碰触,一个“不守妇道”的罪名扣下来,听说要被沉塘。

按照秦世卿洁身自好以及对“名节”二字重视的程度,她要是擅自把秦世卿扶起来喂水,事后秦世卿知晓自己在昏迷的时候被人“非礼”了,会不会想不开去投湖啊……

算了,那就直接喂吧。

乔欢俯身坐在床侧,茶盏缓慢地靠近秦世卿的唇。

稍稍倾斜,茶水沾上唇珠,一点一点,缓缓流至闭合的唇缝。

按照预想,接下来,水流会从唇缝渗入,滋润干涸的喉咙,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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