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到了宿舍,点上油灯,借昏暗灯光读着报纸上的信息。
前线战事吃紧,快要打进来了。
想到至交好友,不禁提笔写下封信询问平安,准备等天亮了寄出。
又见一版块上登着悬赏通缉。
画像正是今日那男子,黑礼帽遮住脸,一身黑长衫,画像下小字说的是,这男子今日刺杀伪政府财政总监,现这总监生死不明,又因这总监是倭人,故悬赏金额翻倍。
钟晴放下报纸,打水洗漱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白天那男子。
总觉得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的这种感觉也似曾相识。
却总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次日,远郊寺庙的晨钟敲了三下。
钟晴起了。
倚床头缓了好久。
她已好久未梦到前事了。
大半都已淡去,只留下一场景在她的脑海里。
也是如昨日马车里般的狭小空间内,微亮的阳光从小窗偷偷溜出来。
十九岁的她被一戴着中山帽的男生捂着嘴抵在墙上。
具体的都忘了,只记得那男生手的触感,干燥温热,令她面红耳赤,心里火烧似的。
钟晴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发痴了。洗漱罢,去食堂领了点吃的,坐阳光下慢用。
钟晴最爱这一刻。
喝着醇香的豆浆,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她享受现在的一切。
温柔的晴光轻吻大地,空气里带着微微露水的湿润和青草柳树的香,近边是学生们的欢声笑语,远处是水的哗哗声,鸟的叽啾声……
她看着远处虹桥上学生们的活动,觉得宛若一副画卷,却不知,她也成了入画的一景。
艺术学院的学生最爱在早晨,观赏她用早饭的场景,然后给她作画,甚至以此作为考察功底的依据。
毕竟,钟晴的形好画,基本所有受过礼仪教养的女子们都是这么个坐姿,端庄优雅,但难的是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神韵,由岁月和经历沉淀出的静谧安宁,这很难被画出。
而这一切,钟晴都没有闲暇关注。
用罢了早餐,便是两节大课,中午去了趟邮局把信寄了出去,又往基金会里寄了些钱,还有些钱寄给了慈幼堂。
下午去话剧社辅导学生话剧表演,除义演的《破茧》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学生们自编自导自演的一些话剧,以启发民智,激起民众抗倭激情为主,这些,则是随地演出,哪里有人,哪里就是舞台。
重在轻便。
眼见伪军来了,立刻脱了戏服就能混进人群里跑掉。
想到次日上午没课,索性她就回了家。
离大学仅两条巷子的一座两层小房子。
住着她,还有照顾她日常生活的婆子李妈。
李妈是熟人介绍的,日子久了,摸清了她的脾性,知道她不喜欢繁乱,也没那么多规矩,故也只是收拾下屋子,洗洗刷刷做做饭,偶尔事情做完便回自己家去。这房子是租的,左右都是大商铺,一个卖酒,一个卖粮,落了个夹在中间的这窄窄高高的房子,一进的细长小院落没人要。
钟晴瞧着租金便宜,又离大学近,便租了下来。
她独身一人,这房子正好不大不小,合了她的心意。
“钟老师,回来了?”
钟晴和左右邻居打招呼。
李妈出来了:“正好,我想着你昨晚住宿舍,今天该回来了,买了菜正准备做,稍等等,马上就好。”
钟晴笑嗯了一声,进了院子里,凉棚下随手拿了本书,坐着等。
凉棚上缠着李妈种的豆角秧子,已开了花,深深浅浅的紫,泛着点点金光,微风轻拂,刷刷啦啦似在欢笑。
李妈很快端了菜过来:“钟老师定是高门大户里的小姐,坐在这豆角架子底下跟画儿似的,哪像我们小门户里的媳妇儿。”
钟晴垂眸笑了笑。
“对了,有个帖子,我给放屋里了。”
钟晴嗯了一声。
李妈收拾妥当就离开了。
钟晴用罢了饭,进了屋,找到李妈说的帖子,同事王教授送来的,请钟晴本周六去他家里一聚。
钟晴写了回帖,请隔壁小子送去。
王教授夫妇性喜热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定期组织聚会,后听说她独身一人居住,对她又多了几分关照,尤其在伴侣的选择上,五次聚会里有四次是给她介绍伴侣的。
这几年里,认识了上城各行各界里的人士,奈何……
只能说缘浅了些……主要,她也无心。
待周六,钟晴拎着伴手礼来到王教授家里。
王教授的夫人宋女士开的门:“钟老师,欢迎。”
钟晴递上酒,笑道:“打扰了。”
“你回回来都这么客气。”
“近水楼台么。”
王教授爱喝的纯粮酒,她隔壁自家酿的独门,一天只卖十瓶。
“我都怀疑啊,王先生肚子里的酒虫子都快馋瘪了。”
宋女士话音刚落,王先生的笑声就冲下楼来:“可不是!”
“我肚子里的酒虫子一馋,哎,我就知道,该聚聚会让钟老师来送酒来啦!”
钟晴笑着挽起袖子:“宋姐,我做什么?”
宋女士也笑着放下酒:“来,帮我择菜。”
钟晴端坐小凳子上,阳光底下帮忙择菜。
宋女士见她手指细长白皙,皮肤柔嫩,指尖跟水葱似的,不禁道:“瞧瞧这年轻的到底好,皮肤好的能掐出水儿似的。”
钟晴笑道:“宋姐才是,岁月不败美人。”
宋姐哎呦一声:“先生前儿还说我有皱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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