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内忐忑。
柔柔一笑:“谢谢好意,只是……”
夏景秋诱道:“我那朋友说,今儿他们学校有场话剧的,咱们只去他们学校剧场,看完就从剧场回来,那学校有个角门,我们下了车就从角门进去,回来从角门上了车就直奔家来,没人会看到你的,要不,你要是怕,就扮做我小丫头模样,戴着帽子,咱们午饭前就回来,怎么样?”
钟晴心中一动,却仍摇头,夏景秋不会久住,定是要回庆城的。
洪夫人知道她出去……定会事后算账……
只是,她内心深处仍情不自禁想象着学校的模样,应该是三哥哥所说的,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沿岸垂柳摇曳生姿,花香草香和水湿润的气息。
现在是早晨,坐岸边,听着鸟儿啾啾,水声轻漾,嗅着橘红曦光的温暖干燥的气息,读着优美的诗集,身心皆在诗中。
背后,同学们拿着书,男男女女,说说笑笑,走在林荫小道上,或讨论政治时事,或讨论课上所学老师所讲,或分享日常吃喝穿玩的琐碎小事……
再远处,一所大厅里,舞台上是同学们扮作各色人等,嘴里念着唱词,手里舞着……
话剧,是和戏曲一样的么?
是唱着和《长生殿》《牡丹亭》一样的曲调吗……
夏景秋见她发怔,直接出门叫了她小丫头过来,关上了门,拉着钟晴站了起来,比对了二人的身形,点了点头:“你一向穿得宽松,也没人瞧过你的身形,定无事的。”
钟晴拒绝:“不必……”
夏景秋调皮一笑,叫小丫头脱下身上的衣服给钟晴换上,又叫钟晴将自己的宽袍大袖衣裳给丫头穿了,又将钟晴的发髻散了,编成一根油亮亮的大辫子垂在腰际,头上戴了顶帽子。
临出门,钟晴指尖捏着青蓝褂子角,声音被捏紧似的:“我……要……回去……”
夏景秋笑道:“可以的,你信我!”
说着飞去西厢房拎了自己的白色小包儿,又飞出来,挽着钟晴的手臂。
“你信我的,低头就行。”钟晴低低嗯了一声。
心脏提到嗓子眼儿,心跳声如雷,咚咚咚……
一路被夏景秋拉着走,并不敢抬头,手心湿濡粘腻,攥皱了衣角,生怕遇着别人,更怕别人多看她一眼,只戴着帽子,垂头径走。
夏景秋却大大方方,挽着她的胳膊,一路走得飞快。
经廊下,绕过幽巷过道,转进后园子的竹林里,穿过竹林小径,就到了角门。
这新开的角门,只洪琅派了一个小兵守着。
小兵也只负责安全,其他一应不管。
开车的是夏景秋带来的人。
“宁伯,走吧。”
宁伯唉了一声,瞟了两眼钟晴,似不赞同却又因夏景秋的任性而无可奈何:“小姐……你这……”
夏景秋嘿嘿一笑,撒娇似的:“伯伯~”
宁伯无奈而纵容地叹了口气:“行行行,我知道的,小姐你就放心吧。”
夏景秋转对钟晴道:“我的人,没事,放心。”
钟晴低低嗯了一声。
脸挡在帘子后面,一双眼,一只鼻,贪婪地吸食着外面的一切。
原来,那就是书里写的酒幌子……
一张人像贴在墙上,上书大字“人造血”,那就是三哥哥说的广告吗……通身新式旗袍窈窕袅娜的女子们……
高礼帽绅士杖燕尾服的黄头发外国人……
街边沿街叫卖的孩子们……
衣衫褴褛哀求祈祷的乞丐们……
扒拉着垃圾堆和野狗抢食的赤裸着瘦骨嶙峋的难民……
包子香,酒香,尘土味儿,菜叶子垃圾泡在水里的烘臭腐烂味儿……独属于人身上的那股子人味儿……交杂着钻进她鼻子里……
那天坐洪琅的车,车帘子拉得紧紧的,她又紧张又害怕,什么都没看到,哪像今天,过足了瘾。
却不知,她坐在车里的姿态,却也是别人眼中的美景。
双腿微并,双手上下交叠自然放膝盖,腰背笔直。
虽穿着一身丫头的衣服,可那神情气度,大方优雅。
夏景秋在她身上看到了她那一辈子优雅温和的母亲的模样。
夏景秋给了个眼神给宁伯,宁伯从后视镜里瞧见,点了点头,悄悄放慢了速度。
忽的,两列人从车两旁经过,将车夹在了中间。
似都是学生样,脸上稚气尚存,背着布包,男子身着黑色中山装,女子上衣下裙一身蓝,且都齐肩短发。
只这两列人浩浩荡荡从车两旁经过,一面摇旗,一面呐喊:“驱除鞑虏,复我中华!”又喊:“驱除卖国贼洪琅!反对军阀统治!!”
浩浩荡荡几百号人,为首的几个拉着横幅,其余众人多拿彩旗,上书“驱除洪家军”之类的标语,钟晴注意到,有几个人,是洪小姐生日时的客人,正是起哄要请歌星布置舞厅的那几个,这几人喊得义愤填膺,极其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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