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黑云压城,空气窒闷得叫人无法呼吸。
钟晴穿着棕褐色湖绉对襟高领大袖褂子,下身同色百褶裙,脚上黑色绣花鞋,百无聊赖坐在美人靠上,面无表情地仰头瞧那四四方方的天,眼神放空。
“少奶奶,太太叫您。”
钟晴嗯了一声。
起身,进屋。
刚踏进屋,茶盏砸在她的脚边。
“那个小贱人怎么敢!”
钟晴嘴角提起笑,眉眼弯弯,腰也弯了下去,捡起茶盏,又重拿新茶盏奉了杯凉茶:“婆婆,消消火气。
声音却柔和温婉:“大夫说了,莫动气,气着了,不值当,倒叫自个儿心里身上不舒服。”
洪夫人剜了她一眼,接过凉茶,嘭一声放桌上:“你倒清闲,你以为我替谁生气的?!”说着急性子起来:“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怎么新婚之夜里就惹了爷的嫌弃,现在倒好,来信说在大帅的主持下结了新婚,过几日就带着新娘子回来了!这把你放哪里去了?!”
钟晴垂头任骂,待洪夫人骂完,温婉劝道:“是媳妇的错,婆婆别气坏了身子。”
至于是将钟晴不放在眼里,还是不将她这母亲放在眼里,钟晴并不去细想。
洪琅要回来了。
带着她的新夫人。
她呢?是否能给她一纸休书令她下堂?还是令她为妾?
她父母亲又会怎样安排她?
只,无非由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到另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
没有洪家,也会有张家李家。父亲总能寻得大家望族,将女儿们嫁过去,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像她的三个姐姐一样。
终归,活,由不得自己,死,总能自己做主的。
“你给我争气点!待琅儿回来了,定要好生服侍,用十二分的心!只要在他回来的这段日子里能和他圆房,怀上,为洪家生个一儿半女,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你父兄那儿,你公公定是无有不依的!”
钟晴柔顺道:“好的婆婆。”
洪琅的回归,直接将她打回原形。
无论她在洪家地位如何,能力如何,待洪琅回来,她只需生孩子即可。
晚上,服侍洪夫人用罢了饭,钟晴回到自个儿黑暗的屋子里,暗黑不见五指的屋子。
瘦弱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屋子里,宛若这深重的黑屋子生吞了她。
黑暗中她挥退了丫头婆子众人,倚榻边,无意识扇着团扇,怔怔发愣,心里难过压抑得很。
她不喜洪琅,更不愿和洪琅行事,枉论生孩子。
又过三日,洪老爷六十大寿的正日子终于到了,洪太太托口精神不济,一直是钟晴负责筹办。
钟晴前后忙乱小半个月,诸事繁乱不必细说,寿宴正日,洪老爷与洪家小少爷及当地乡绅名流齐聚大堂,品菜听戏,后院子里,各家乡绅夫人小姐及洪太太用膳听曲儿。
钟晴立在洪太太身后,一面给洪太太及洪小姐布菜,一面忙着招呼自个儿母亲嫂子,一面又吩咐人上菜注意火候看好人丁之类的事儿。
席面上,各乡绅夫人小姐,有恭维洪太太治家有方,有赞叹钟晴温良能干的,更有夸赞洪小姐知书达礼的,一时热闹不已。
洪太太淡笑回两句,法令纹愈发深了。
洪小姐只和她同学说话,对那些阿谀奉承之声,概不理会。孔玥抽空小声对她道:“你这是熬出头来了?”
钟晴笑了笑:“个中滋味罢了。”
孔玥见她虽身着一身褐红,面色却还算红润,眼神也算定的,不由稍稍放下心来。
这三年,钟夫人没少上门叨扰,却总被拒之门外。正憋得慌。她已打算好了,一要钱二要权三要清闲,只等宴散,必要逼得钟晴点头答应立即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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