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旬,又是洪家旁支一小叔子生日。
钟晴为避嫌,避不出面,洪太太又训斥她懒怠做事,不是为人媳的样子,当着众宾客的面,将她叫了出去狠斥了一番,又罚她禁闭,关暗室,抄佛经。
如此一来,待钟母再上门时,她便以关禁闭为由拒见。
她料定母亲不会为她出头,和洪太太直面撞上。
果不其然,钟母一听如此,便说下次再来。
钟晴一面抄写佛经,心里却想起那年母亲和孔玥为子嗣吵了起来,宣称要休了孔玥,当天下午,孔母和孔父便上门来和钟母钟父论理商量,一向文质彬彬细声慢语的孔父甚至气得拍了桌子,直道要两人离婚。
撑腰,从来和权势无关。
垂眸,掩盖眸里的讽刺。
洪太太概也瞧出钟家惧她,故更嚣张十分去。
中秋、春节此等大节,也只派人送礼面上敷衍过去,却盯死了钟晴不许她回去,同时,更切断钟晴与外界一切联系,只将钟晴当丫头一般使用。
正对了钟晴的下怀。
自洪太太下了死令后,钟母再没来过,那些事儿,终也不了了之。
因而,钟晴做起事来,更尽了十分的心。
擦佛龛、抄佛经、替洪太太梳洗打扮,上侍婆婆,下顾小叔子小姑子,里外大小事情,只听吩咐。
说她错,要罚她,她就受着。
说她好,她笑了笑,说是婆婆教得好。
待成婚第二年冬,洪夫人得了肺病。
洪老爷不许送她去医院,洪太太也不愿去。便只叫了洋医生来家里治疗。
因说结核病是传染病,便将洪太太的院子封了,只留几个丫头婆子服侍。洪小姐和洪小少爷更只面上应个景,派人送个东西传个话儿,本人从不去看视洪太太,转身自顾去舞厅跳舞沙龙玩乐。
洪老爷更是无所谓,甚至几个姨太将院子全面封锁,只留个角门,不叫洋医生上门,打定主意,让洪太太自生自灭。
他知道,也不管。
各婆子丫头吓得忙各自找出路去。
只洪太太贴身的黄嬷嬷和钟晴留下了。
一应三餐日渐少了,冬日里的炭也没人送。
无法,钟晴拿自己陪嫁的那点首饰,给黄嬷嬷找二门子上相熟的小厮拿出去当了些银元,请医生拿了药给洪太太吃,又当了自个儿当年的一些丝绸姑绒毛衣服,供应三人的一日三餐和炭火。
洪太太病里脾性多变,狠时便破口大骂,稍好些便哭天丧地,满口颓丧之言。钟晴忍着,宽慰着,只耐心服侍。
又几日,洪老爷叫小厮传话,叫她去问话。
她去了,绕过连廊,听三姨太太在窗下唱《长生殿》。
到了洪老爷院子里,洪老爷叫她进了门,桌上摆了饭菜酒席。
一进门,洪老爷就叫她喝杯酒暖暖身子。
钟晴笑拒了,推说自己喝了酒浑身便起红疹,她以帕拭了拭鼻,屋子里有股子香气,有些腻。
余光瞥见,博山炉中升起袅袅虚烟。
洪老爷笑了笑,也不强求,如同慈父般嘘寒问暖,又说后宅由太太掌控,他插不上手,近年来,委屈钟晴了。
又问了几句洪太太近来的状况,又说只因近来洪琅在外打仗,不断索要军资,家里都供应洪琅的军队去了,故而就忽视了洪太太院里。说着,拿出一个包袱来。
原都是钟晴当出去的东西,一面还给钟晴一面道:“好孩子,亏了你了,不然我真愧对老妻。她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劳累半生,生了病,我竟不能对她尽心照顾,可琅儿那边又实在离不开我周旋,孩子,好孩子,我怎么能叫你来当东西照顾太太,快,快都拿回去吧。放心,以后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问我要,不出公账!”
钟晴接了包袱福了一礼。
洪老爷又详细问询了洪太太的饮食起居,咳嗽发烧次数等。
钟晴见他听得仔细,不由多说了几句,希望洪老爷能将太太劝去医院好生治疗,除了根才好。
洪老爷笑得和蔼嗯了一声,只忽打断了她的话:“好孩子,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吗?”
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白胖的手覆她手上。
钟晴头皮针刺般,骇得她立跳了起来,退到门边。
门,竟不知何时,从外面锁上了。
洪老爷眯眼笑得像个佛爷:“好孩子,过来,太太生病,劳累你了,老爷只想疼疼你。”
钟晴腿软手抖,心里直颤,恶心欲吐。
眼睛逡巡着可以逃离的地方。
“乖孩子,死了那心吧,整个洪家都是我的,你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不如依了我,待你太太去了,我抬你做六姨娘,怎么样?不比独守空房好么?乖孩子,只要你依了我,你父兄那边,我也无有不依的,如何?我知道你父兄正为高升筹划呢,琅儿那边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指望我多些,只要我支持他们,你父兄在官场上必能一路高升,我可是为你打算的啊。”
钟晴眼瞥见了门旁的花瓶,度量着自个儿能否抱起它砸晕洪老爷。
钟晴慢慢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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