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性确信自己抓到了手腕,但触感却有些不一样,像摸到一块被水流冲刷拍打几千年后的冷礁。
他迎着灯光眯眼,看见梳着狼尾外貌清爽的青年挡在他与鲜花钗子的贝儿中间,冷眼看着自己。
自己握着他的手。
“你是……”
他松开手,谨慎地问。
他讨厌这个年轻人的目光,他从中读出那种因为年轻什么都不懂才有的高傲和冷淡。
如果是往常他或许会借着说教来训斥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尊重了。
但这栋高级公寓住了不少身份地位都不错的社会精英人士,在没有摸清对面底细的时候即便他是一区议员通常也会选择谨慎少言。贝儿忙上前:“国川议员,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
酒意微醒,被称为国川议员的中年男人狐疑地打量安田猛。
刚才李彻拗不过饿肚子的余鹿,带她下楼去买24小时便利店买便当了,现在这里只有安田猛和贝儿,走廊只有他们三个人。
国川议员细细观察狼尾青年的相貌与穿着,对一个人出身最简略的判断就是穿搭和精神面貌状况。
他视线里的安田猛一身笔挺的黑色定制西装,皮鞋擦得油光发亮,衣袖有金色的劳力士表,手指骨感修长,面部线条温和,眼神并没有年轻人常见的迷茫和稚拙,反透出那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而出现在这里的坚定。
应该是某个富家公子哥吧。
国川议员给吉野家vip用户,至尊穷鬼安田猛下了如此定义。
议员?这人居然还是议员?
安田猛皱了皱眉,从刚才到现在,这个姓国川的家伙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贝儿浴衣下摆露出的白皙双腿。
而且从他的目光安田猛也可以很清楚的读出“有什么朋友会被美奈子这种女人三更半夜带回家”的意味。
“日本的政治要被那些喜欢泡女明星和鞠躬的中年大叔给烂完了。”李彻曾不止一次这么跟他感慨。
“是美奈子的顾客吧?”国川议员说。带着揶揄地笑意,发音在“顾客”两个字上有所加重。
贝儿愣了愣,安田猛却说:“我是美奈子小姐的朋友。”
结合贝儿对此的反应,安田猛立马就意识到美奈子就是贝儿的真名。
“有什么事吗?”他略微加重了语气。
国川议员脸上的肥肉堆积出笑脸:“唉,我懂我懂,美奈子的朋友嘛。”他说:“是美奈子的朋友话就来我家吧,不然在里面办事的话吵到琴婆婆就不好了。”
琴婆婆……贝儿小姐的公寓还住了亲人吗?
安田猛的脑海里立马出现一个凶神恶煞拿着擀面杖的老太婆,劳累一天的贝儿一回家就被这邪恶老太婆使劲打骂说“为什么不好好努力工作,我差点就做不了最新的美容你知道吗?”,贝儿穿着单薄的浴衣跪坐榻榻米上,屋内冷风如昨……
见鬼!屋内冷风如昨是什么鬼,这是家徒四壁北海道版本吗?
因为多年与李彻的相处,安田猛猛然察觉到自己的思绪也带上后者的不在线。
一个人在什么环境下待久了,就连一举一动都会带着环境给你的烙印。
但被贝儿称为国川议员的大胖子显然并不没有考虑家徒四壁还是冷风如昨这个问题。
他露出自己在电视上展览的招牌亲民笑容,拉开自家的房门,冲两人做出邀请的姿势。
“不介意三人一起吧。”
如果说刚才只是被青年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那么现在国川议员就是被安田猛的眼神给震慑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狼尾青年会朝他扑过来,但什么都没有发生,青年看了他一眼,眼睛像面平滑的镜子,只是对他说:
“还请您尊重。”
还请您尊重?
国川议员不仅哑然。
心中对安田猛的评价又下降了一个等级。
看样子这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人和街上那种只会跟人说敬语的平头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嘛。
一般来讲这种跟小姐进到家里的人不应该更放荡才是嘛?居然还能跟自己这么一个醉醺醺的大叔用那么温柔的语调说话?这还是那些自己在有钱人家拉票看见的把百年美人松当柴烧的纨绔子弟吗?
不过美奈子从刚刚开始就一幅难为情的模样,明明琴婆婆就在里面,按个门铃就好了,却找钥匙找了那么久,简直像是被人胁迫一样……莫非……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
“唉,我很尊重啊。”
议员脸上还是那我懂我懂的表情。手按住了裤裆里的录音笔。
在日本,一位优秀的从政者一定有随身携带录音笔的好习惯。
他说:“你嘴里的贝儿小姐不就是干这种事情的嘛,又不是没这么玩过,到时候多付点钱就好了嘛。”
他伸手去抓贝儿的手,却被安田猛用手打断,青年冷漠地注视:“你这种人还能成为议员真是日本的耻辱。”
议员笑眯眯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安田猛把贝儿拉在身后挡住,不然他那猥琐下流的视线在女孩没被遮住的下半身徘徊。
“什么嘛!为什么要护着一个小荡妇!她是在歌舞伎町做那种生意的我是不会相信你不知道!”国川议员几乎是咬着牙说,“不信你问美奈子,如果不是我这种老主顾光顾,她那有钱养那瞎子婆婆!我这是振兴国民经济懂不懂!”
其实往常的国川议员是个谨言慎行的人。
但不知怎么,或许是酒精的加成,又或许是对方的视线让他想起议会里那些高高在上尸位素餐的大人物,更多可能是心里那份“美奈子被人胁迫绑架我身为他的老邻居加顾客还是议员”的责任心使然。
他开始借着酒精阐述贝儿身份的卑微以及他的帮助,还有安田猛的虚伪。
“你这种公子哥,根本就不懂一个女孩要怎么样才能在带一个拖油瓶的情况下生存下来吧。”
国川议员用一种轻蔑的口吻说,全然没注意安田猛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贝儿的眼角也愈发的低了下去。
“喂,‘贝儿’,你说是不是。”
在青年越发不友善的时候,他把目光扔到安田猛身后。
贝儿沉默很久后,点了点头:“是的,国川先生,这些年感谢你们的帮助。”
国川议员对呆在原地的安田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同时他也敏锐注意到贝儿对他的尊称从“议员”变成了“先生”。
之前叫自己议员是在提醒这个青年面前的人是议员不要对她乱来吗?现在称呼自己为先生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种提醒?
国川议员心里揣测。
贝儿低着头说:“但今天恐怕不行。”
“为什么?以前不就这么玩过嘛!”
国川议员的语气急促起来。
他不停在心里抱怨贝儿真是个傻瓜,自己这是在找理由救她好吗?又不用她报答什么,就像往常一样陪睡就可以了。
他再次伸手去牵贝儿的手。
安田猛皱起眉,他很少有会皱眉的时候,因为他是个情绪稳定的守财奴,唯一能让其有波动就是银行卡上数字的变换。
安田猛刚要侧身阻挡时候突然愣住了。
“转身。”
听见这话的国川议员下意识转身,脸上传来被巨力击中的触感,他被一拳锤到门板上。
“小心……”
安田猛本想说血裔应该遵守《血裔条款》不肆意攻击普通人,可他一看到是李彻,立马选择了噤声。
与李彻共事过很多次任务的他明白对方是个可以与规则完全不搭边不择手段的家伙。
李君跟他说他这种人在中国有个鲜明的称呼叫“畜生”。
“畜生就是不用想任何事情想做就做的意思。”
当时的李彻那么说着,一脚踹爆了流氓的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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