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的斥骂传到庆泽县时,褚照还在乡里——与去年不同,这次他是实打实下乡上山,并且征召了数千名的役夫,挖渠通水。
崔师爷带着县衙的消息,焦急地找到褚照。褚照诧异地抹了抹头上的汗:“怎么会?!”
日头高照,赤烈的光芒照在大地上。那些身板子精瘦的役夫们没有说话,但是他们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偷偷放在这里,就连手上的活都慢了一些。
活的进度一慢,监工的衙役自然不可能不发现。换往常,他们早吆喝上去了,可是现在……
望着眉眼忧虑的崔师爷,他们的心也不禁跟着提起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崔师爷急道:“大人,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彭知州派来的家将还在县衙里。您……您……”
一时间,他急得连语言都组织不出来。
褚照明白郎溪的意思。他摆手,放下手里由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我当然会马上回去。”
崔师爷松了口气,他可真怕大人听了那些又是凭空泼人污水的话,一个来火,说什么彭知州派来的家将哪有挖渠重要?就继续站在这里时刻准备给要晕倒的人舀淡盐水,不肯回县衙了。
彭知州的家将此次前来,自然是奉了彭知州的命,来庆泽县兴师问罪的。
四个家将威风凛凛站在大堂上,一看到褚照,就怒目圆睁。
为首的那个上前一步道:“褚县令!我们大人本看你深受皇恩,对你多敬几分。可你怎么敢在夏收上,掺上麦麸?”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往夏收里掺麦麸,这些人怎么知道?
褚照冷冷道:“本县不知道尔等在说什么。”
“还敢狡辩?!”那魁梧家将一声大喝,如同当年长坂桥燕人张翼德双目圆睁叫阵,令整个大堂都抖了三抖。
他向前踏了一步,咄咄逼人道:“我们大人已经着人将麦麸尽数挑了出来。堆积起来整整两筐的麦麸!如此贪污税粮,侵盗国库,你褚县令上有愧皇恩,下有负黎民,你该当何罪!”
“你该当何罪!”剩余三名家将也齐声大喝。
褚照面对这样令人胆泄的场景,也依然双目森冷站得笔直。他缓声道:“你说我贪污税粮,说我侵盗国库,说我褚定安上有愧皇恩,下有负黎民……”
“那可有证据那麦麸是本县着人所换?可有证据本县当真贪污侵盗,为国之禄蠹?”
四个家将面沉如水。
褚定安继续道:“若没有证据,殊不知是那奸邪小人,为了某些不可与外人道的目的,又来污蔑本县所为!”
听到褚照几乎把“奸邪小人”骂到彭知州明面上,那些个彭知州的家将,四个里有三个气得捏起拳头、作势拔刀,还有一个怒吼:“妄议上官,不守王法,你好大的胆子!”
“倒是不知本县妄议了哪个上官?不知本县不守了哪条王法?”褚照抬声道。
他踱步走到为首的家将前,一双将冷漠摹写得淋漓尽致的眸子盯着那名家将:
“还请阁下告知,本县妄议了哪个上官,不守了哪条王法——有道是‘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又无证见,如何断得他罪’?至于妄议,若是本县没有记错,本县刚刚骂的,可是污蔑本县的奸邪小人,几位如此急躁,总不会是……”
他慢条斯理,顶着那家将怒火即将迸出的目光:“……被戳中了痛脚?”
“刷”
三柄朴刀被拔了出来,寒光闪闪,令人胆寒。
崔师爷忍不住道:“大人!”
他哀求地看着自家大人,您可悠着点吧!别真把他们气死了。武人气上头,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褚照显然没理崔师爷那句“大人”里的劝阻。
他神色不明地看了一会儿那三柄朴刀,不怒反笑:“哟,这是知道在理上说不过本县,于是打算动粗,好将本县屈打成招了?如此以下犯上……倒是让本县好奇你们的最终目的了。”
为首的家将阴沉道:“褚县令冤枉人,倒是很有一手。”
还跟他玩贼喊抓贼?褚照挑眉:“本县是个文人,向来以理服人。可不会因为什么口舌失利,便失了风度,以刀剑示人。至于冤枉人,更是天方夜谭,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家将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番话,便听那个被他们大人称作“小白脸”的官,又冷幽问道:“你们将本县派去押送夏收的人,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其中一个不忿的家将,持刀上前一步,冷笑着要说出什么。只是还没说出口,为首的家将就拦住他。
“可是……”
“不可!”为首的家将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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