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可悲,并不在于生活艰辛,而是,会被无数次置价,又会被无数次推翻价值。
这类似一物品被定上价格的感觉,会挫败人的心智,亦会使人自甘堕落。
再苦的生活,也能有甜,甜在心灵的告慰与期许。
正如,明知要奋斗很久,却也有满足之刻、欣慰之时。
然,若一人想要成功,就免不了被标上价格。
所定价格,毫无章法。有时,全凭一人喜好;有时,全凭一段过往。
柳霖霖的过往是辉煌的,她用五年时间夺得花魁,又用三年时间扞卫荣耀。她应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智者,也应是世俗长河中游得最精彩的锦鲤。
可,今时今日,她仍避免不了被人定价...
曾经,她会因豪客掷金而欢喜;也会因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而疯狂。
面前有多少珍宝,她的身价就有多精贵,到了不可攀登时,想与她见上一面也必要有万金引路。
现在,她已厌恶这种被人定价的感觉,这感觉中亦有梦想破碎的唏嘘声...
当无人问津时,她渴望自身能有一个价格,但,待到真的有了价格后,她却又成了最廉价的物件...
在这个世上,无论是多么显耀的人,一旦有了价格也就不值钱了。
所以,这世间的很多事物是不敢显露价格的,只要稍稍显露,便会迎来人们的冷嘲热讽与肆无忌惮。
现下的柳霖霖不仅如物件,还被践踏着人格,就仿佛一丝不挂地被钉死在莲台上,随人观赏、任人叫嚣。
尽管,沈安若已喊出了一万两,柳霖霖却还是瘫软在了莲台上,散尽了昔日所有光彩。
——英雄终有落幕时,美人迟暮亦红颜。
——英雄的领域是沙场、是江湖,而柳霖霖的领域,却是那繁华不败的景都城。不可否认,世俗对一个女人的定义,最终总会停留在某个男人身上。
任您曾经多么万丈光芒、不可一世,您最后的身价总与所嫁的男人对等。
或许,大多数女人还未意识到这一点,老人常说“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过得好”,其真正含义,也是指向着所嫁之人的品行与志向。
金山银山的家府,不如洁身自好,懂得嘘寒问暖的草舍。
所嫁之人的行事风格,也直接影响着一个女人的最终身价。
——谈婚嫁,多感叹,几人如意几人欢。
——心渗血,强颜欢,好坏全凭外人言。
——盛装粉面撑人脸,一场虚度,几人还。
此刻,柳霖霖已在上望,在那高处不胜寒的天字一号房前,有着她仅有的希望。
希望如光,光不灭,希望就尚在。
她很熟悉楼上之人的声音,就算她认不出自己的声音,也绝能认得出那人的声喉。
——齐麟...你会救下我的,对吗?
——不为尊荣、不为名利,只为一个能以礼相待的人,也只为一个能经得起生活打磨的人。
这一刻,她如大梦初醒,亦如参透了大道。
——齐麟经历过万千繁华且还流转过生死别离,却能始终保持一份对她的尊重与重视,已然是最好的归宿。
——她不担心齐麟会流连忘返在花丛中,因为该经历的,齐麟皆经历过。
——她也不担心齐麟会为了权势而舍弃掉自己,因为至高权势,齐麟也曾有过。——她更不担心齐麟与她无话可说,因为,初见之时,她便习惯了聆听。
“五万两!”随着林烁再次喊话,柳霖霖的眸中也再无了光亮。
她黯淡垂眸,生无可恋,只待如魔鬼的林烁再次将自己掳走,余生都沉陷在黑暗中...
——初回景都的齐麟,又哪来的银钱。若一担大米只要三两银子,那五万两已然足够一人生活三辈子。
“六万两!”沈安若再次喊价,柳霖霖却向她投去了诧异的眸光。
——她很清楚沈安若只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这一点打沈安若头次来“锦绣楼”,柳飞燕就明确告知过她。
——与她同为女子的沈安若,却愿花五万两买下自己...莫不是,沈安若疯了?
“十万两!”林烁再次抬价,直飙十万两。
楼上的赵瑾睿已站不住了。倘若不到十万两,他还能东拼西凑些,可一旦超过十万两,他就必然要去求助他的爹爹。
——难道,他真要为了一个秦楼楚馆的舞姬,去求他父亲吗?
齐麟搀住了他那半瘫的身子,“这才刚开始,你就被一个不知是阿猫还是阿狗的人打倒了吗?”
“大哥,你是知道我爹的,他又怎会答应我用几十万两银子为一舞姬赎身呢...”赵瑾睿眸光涣散,已无了丝毫力气,“如此这般,我必会被我爹扫地出门的。”
齐麟笑了笑,“若单是为一名舞姬赎身,你爹或会不肯,但,若是为了你赵家的颜面,别说几十万两银子了,就算是将整座太师府卖掉,你爹也会全力争胜的。”
赵瑾睿斜眼,惨笑道:“颜面?大哥,我爹他不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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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麟,摇头道:“其实,你爹不但疯,还比你有千倍魄力。不然,你爹又怎能位冠群臣,还被先帝那般看重呢?”
“倘若,今日你输给了林烁,那你爹也会没面子的。更何况,凡事未到最后,皆会有变数...阿睿,你不该如此怯懦。”
赵瑾睿迟迟看向齐麟,“大哥的意思是...此局还有变数?或许,我赵家根本就不会损失那么多的银子?”齐麟,沉声道:“如今,我只嫌那林烁还不够狂。人也只会在最猖狂时,才会交出自己的所有底牌。”
“底牌?”赵瑾睿,沉思道:“他能有什么底牌呢?难不成,他要将城外的五万京畿驻军喊来为他助阵吗?”
“十五万两!”就在这时,楼下的沈安若已喝出了十五万两。
齐麟没再言语,因为他已察觉到了楼下的变化。
林烁没再往上喊价,而是挥手让手下的十名士卒分别掏出了银票。
他轻喷唾沫,在指间一揉,一张张地点了起来。
随后,他迟疑一笑,骤然将手中点好的银票拍在了桌上,“八十万两!”
沈安若不屑地哼笑一下,刚要开口加价,却被林烁当即拦下,“慢着!你我还是比现银得好,否则一味虚喊,又要喊到几时呢?”
沈安若顿时怔眸,她身上的确有些银两,却也是些碎银子。
在家中连连被二娘陈婉容和陈婉容的一众姐妹问得生无可恋的她,是带着气性出门的,由于贴身丫鬟禄儿不在身边,她也没带银子的习惯,此刻,她也只能极目向赵瑾睿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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