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细雨绵绵。
江生提着盏琉璃风灯,撑着竹伞,身着柳色长衫,挡住了摘香阁本就窄小的后门。
沈佩珮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隔着宁国公府的侍卫沉默地对峙着。
江生没有束发,墨色的长发被风高高吹起,泪眼婆娑地望着沈佩珮,像刚被人抛弃的某种小动物。
他在赌,他赌沈佩珮看不得他为了她变成这副模样,他在赌,沈佩珮会心软。
可他完全想错了。
若是换作从前的沈佩珮,或许会怜惜心疼,可现在的沈佩珮。看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像个阴森的男鬼。
“这位公子。”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疑惑,缓缓开口:“你有什么事吗?”
闻言,江生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空白,而后着急着上前却被国公府的侍卫抽刀拦下。
她说不认识他,沈佩珮居然能够当着这么多知道他们关系的人的面,说不认识他?
方才,沈佩珮的那一番话,江生还以为她是因为听了小桃告状,生了气才这样说的。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沈佩珮她,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可是,为什么?
上次见面时他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为什么突然……
恍惚间,江生瞥见了沈佩珮身后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男人身着素色青衫,同样没有束发。
他长得很瘦,脸很窄,半眯着略微上挑的狐狸眼正打量着自己。
对上男人的目光时,江生陡然感觉后背一凉,手上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炸了起来。
沈佩珮移情别恋,他是该生气的,他不仅该生气,还应当在她身上捞一大笔钱再走。
可她身边这个男人看起来实在太过危险,他的眼神不像正常人,倒像是他小时候在乡下见到的野狼。
冰冷,空洞,又危险。
江生有些害怕了,直觉告诉他应该赶紧离开。可是他还欠着一大笔赌债,不能就这样空着手回去。不然,赌坊的人同样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他低头思索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又泪眼婆娑地望向沈佩珮,有些哽咽地开口:“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1)
江生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试图用这种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深情。
却不知对面的沈佩珮看到这一幕时,都快尴尬得把鞋底抠穿了。
这大哥怎么连个铺垫都没有,突然就开始背诗了。
这还是沈佩珮第一次听气泡音版的《钗头凤》,很有一种金条掉进屎里的感觉。
艹,真的忍不了了。
“公子这是做什么?”沈佩佩的语调依旧温柔,声线略有些冷,却已是她在江生这恍若牛叫的背诗声中,调整了好几回才达到的效果。
江生似乎没想到沈佩珮会打断他,愣了一瞬,看向她的眼神全是不可置信。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要是这样都哄不好她,拿不到钱。江生简直不敢想过几天赌坊的人来要钱时,会怎么折磨他。
“珮珮。”他踉踉跄跄地又朝她走了几步,再次被侍卫的刀拦住。“你当真如此狠心?”他声音有些颤抖,“这么多年的情爱,难道全都被狗吃了?”
终于,一旁的小桃再也听不下去,厉声道:“这位公子,注意你的言辞。我家小姐说了不认识你,你莫要再红口白牙污人清白,若是还这般纠缠不休,我便让人割了你这条狗舌头,丢到茅坑里去。”
江生见小桃都是如此态度,便知道沈佩珮这次是打定主意同他分开了。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身上的全部伪装,将手里的风灯往地上狠狠一摔。
伴随着“嘭”地一声巨响。
琉璃灯罩如同水花四散开来,溅得到处都是。
江生看着自己脚边的碎片,突然笑了起来。
他说:“既然沈大小姐要和我撇清关系,那便把这段时间该给我的那些钱算一算,只要钱到手,我保证不会再找你麻烦。”
“公子说笑了。”
沈佩珮撑着一把白底绘红梅的伞,身上是素白的衣裙,头上带着同样素白的帷帽,风吹起她脸前的轻纱,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一张带笑的红唇。
画面美艳至极却带着些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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