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到极致的檀香自珠帘缝隙丝缕钻入。
晏别将垂帘拂开,见开了一冬的寒梅下站着一个人。
他背身而立,正以丝帛一寸寸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因抬起手臂的动作,显得脊背至腰间的线条格外凌厉。
——像一柄半出鞘的仪刀。
即可以登庙堂彰显威仪,也能上战场毫不费力地斩下敌人首级。
“这人不可信。”
尘生烟细细擦净自己被副使触碰的手,冷冷地下了五字批语。
他周身下了非礼勿听术,只能看到他神情冷淡又带点厌恶,同一面水镜传音对话:
“祸起后宫?高皇帝允许师叔葬回酆都陵?也不扯个好点的理由。”
他似在回忆旧事,以至于神色更不好看,“当年城下盟誓,我曾见过仙朝之主一面。那位……必定是死也要同师叔合葬的。新帝大费周章瞒过满朝公卿,怎可能只为后宫这点小事?担忧高皇帝老臣旧部做大才是真吧。”
水镜另一边的人大惊失色:“什么?师叔祖当年救了他性命,竟如此忘恩负义!”
尘生烟的指尖燃起丝缕鬼火,刹那间丝帛就化作青烟而去,“这人倒也算不得忘恩负义,他忠于仙朝算忘的什么恩义?只是与我们不是一路人罢了。”
水镜那边的人不满道:“不顾救命之恩,怎么不能算忘恩?”
“此人话中半真半假,提点我一句虽然只是为了挑拨离间,但也算报偿了师叔救命之恩。我斟酒一杯谢他也就还了。”尘生烟略一细思,说:
“利用师叔葬回酆都陵一事,既消了太后嫉恨之心,又逼得酆都派出足够有分量之人前往中都。一箭双雕,当得是个毒计。”
“瀛洲王晏别……我记得他是高皇帝义子,新帝的堂弟。怕不是新帝忌惮此人才想挑起我们两边争斗。”尘生烟冷声说,“毫无担当、出卖臣下,这种人岂能坐稳九洲共主之位?”
水镜那边冷哼一声,“我看这晏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毒辣至此。”“他只是一把刀,该恨的不应当是握刀之人么?更何况连持刀者都惧怕此刀锋利……”尘生烟不紧不慢道。
“若有机会,定要大力拉拢此人。”
——若有机会,定要与此人相交。
晏别盯着那个背影,若有所思。而一旦他微眯起眼专注于什么时,本就锋利过头的眼睛更是森然得像兵戈在前。
他高高在上地冷眼打量,可偏偏无论他怎么看都挑不出那人一丝毛病。
论外貌,凭一个背影就足够人憧憬仰慕;
论能力,那一缕鬼火就足以说明其修为;
论身份……这时节出现在中都的鬼修大能,不做他想。
必定是被他一计逼来的鬼君首徒,尘生烟。
尘生烟在鬼修域内素有声名,被称为“酆都郎君”,不知和当年的酆都鬼女相比谁更胜一筹?
——比之道、魔名士呢?
晏别带着点玩味地想。
自幽云洲平叛归来后,庸人攘攘的中都忽地有意思起来了。
他这般想着,脸上也不由带了几分出来。
江阶见他离席太久,特地出来寻。当头就见这人对着一株梅树似笑非笑,不怀好意。
但或许因着面容显得年纪尚小,总占着点便宜,以至于居然有些少年人使怪的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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