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朝阳村?你回去干啥?”
“回去找几个亲戚朋友问问,看看还能张罗点钱不。”
“嗯,这倒也是个办法。回去碰碰运气,亲戚里道的,见了面好好说。行了,估计昨天晚上你也没睡好。躺炕上盖好被子,你消停再睡会儿吧。一会儿,我让你师娘给你包几个馄饨,热汤热水的,吃完了去去寒气。”
打发了孙建伍上炕睡觉,老张头拍打着宋金海的肩膀走出了屋子。
………
家属院,胖刘姐家。
“我不同意!小伍子是好,可他也不是你儿子,更不是你孙子!就一个后到的徒弟,你用得着这么上心吗?”
扔下了手里的簸箕,胖刘姐掐着腰,眼珠子瞪的溜圆训着老张头。
“你看你,这怎么说说话还急眼了呢?我不就是和你商量商量嘛。”
端起了大碗,老张头喝了一口漂着紫菜的馄饨汤。吐出了嘴里的香菜沫,他一脸献媚地说道:
“老婆子,我知道你是心疼那几个钱。可是咱也不是给他,就是借。借,你懂不。等小伍子将来挣了钱,再还咱们不就行了吗!”
“说的轻巧,那是多少钱你知道不?小三万呢!咱俩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钱?你又什么时候给我花过钱?和你好了这么多年,指望你,你给我买啥了?就送我一个破暖壶,还是你在厂里当劳模发的。张老帽儿,你想想,你什么时候和我大方过?”
可能是说到了伤心处,胖刘姐说着说着,竟然委屈的掉起了眼泪。一扭头,她坐在凳子上小声地抽泣了起来。
眼见胖刘姐掉了“金豆子”,老张头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挪着凳子拧着屁股凑到了她跟前。伸了手刚想给老伴擦把眼泪,却被胖刘姐一胳膊推开,脸转向了一边。
叹了一口气,老张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陪着笑脸说道:
“呦呦,你看你都多大岁数了,至于吗?我怎么没对你好了?你说这么多年,单位发的福利、劳保,我哪样不是大包小溜的往你家送?”
“你滚一边儿去!张老帽儿,你就没长个好心眼子!轱辘完了老娘,你提裤子就装没事儿了是吧!你就是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我知道我儿子是个残疾,你指望不上。你认小东子当儿子,我是不是没挡着你?现在你又要张罗给伍子拿钱,你不是不把我当回事儿,是什么?”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
一把搂过了胖刘姐,老张头随手拿起了一块毛巾,给她擦起了眼泪。
“老婆子,我不把你当回事儿,谁把你当回事儿?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那儿子天生的就是脑子慢。给五块钱,都当五分钱买一个冰棍儿吃的毛病,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说将来指望他,给咱俩养老送终,可能吗?”
“东子那孩子是懂事孝顺,可是毕竟年纪太小了。咱俩一旦是有病有灾的,他就是有心,也没那个能力啊!伍子,可就不一样了,有情有义,还孝顺!对咱俩,人家孩子就拿咱俩当亲爹妈一样孝敬。如果咱俩真是有难了,你想想,能指望谁?不是伍子,还能指谁?”
“你可拉倒吧!伍子不是还有他二大爷、二大娘吗?”
讥讽地看着老张头,胖刘姐不屑地说道。
“你放心,伍子这孩子我绝对看不错!他能经管他家里的,他也一定能管咱俩。再说,咱这不也属于感情投资吗?还有,你说伍子现在多可怜,春梅那丫头还跟他黄了,他跟前没个贴心的人,我不管他,谁管他?老婆子你说,自己的孩子,咱不帮他谁帮他?”
“你说也真是,白瞎了这俩孩子。多好的一对啊,真是可惜了了。不过,春梅她爸也真要命,年龄不大还得癌!”
白了一眼胖刘姐,老张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说道:
“癌?你看他爸那脸色儿像癌吗?秃噜鸡爪子,比我都啃得都干净。还癌!你放心,就是宋金海没了,春梅他爸都活的硬实!”
“唉!你这嘴,一天天就没个正调!行了,明天我去把咱俩的存折都取了。你给伍子拿过去吧,给孩子办正事要紧!这钱,我原本还打算开个小饭店啥的……唉!”
“开!必须开!等将来伍子他们挣了钱,我让他给你开个大酒楼,整个十米大灶台,让你天天掌勺!”
“滚!十米的灶台,你想累死我啊!”
听着胖刘姐终于吐了口,老张头兴奋地搂着胖刘姐,就要上嘴啃。“你……你……有人……你把帘儿拉上啊!”
………
孙建伍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公交车上下了车。
这一趟回农村张罗钱,他真是走遍了亲戚,踩烂了门。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亲戚朋友见了他,还都是笑脸相迎,端茶倒水的。可等孙建伍张口提了想借钱,这些人没一个不是苦着脸,诉说各种困难的。
有的人家,本来都张罗了饭菜。一听他是来借钱的,马上撤回了碗筷,嘟嘟囔囔着就往外撵人。
气的孙建伍拍着腿,骂着天道无情,世态炎凉。
灰溜溜、垂头丧气的走回了老张头家,拉开了房门,就看见老张头和胖刘姐正坐炕上,守着炕桌吃着饭。
瞄了一眼孙建伍,老张头没好气地问道:
“你好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进屋都没个笑模样。怎么了?钱没借着?”
苦笑了一声,孙建伍脱了鞋上了炕,盘腿坐在了炕桌前。
拿过老张头面前的酒瓶,孙建伍借着师父的酒盅,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
一仰脖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亲戚里道的,走了一圈,气憋了一肚子,分逼没借着!”
“不是我说你,耷拉个丧门星的脑袋去敲门,谁能借你钱?现在不是下岗就是买断,谁家能有钱?再有一个,钱是一杆秤,专称穷富和良心。人家借你是情义,不借是本份,没什么好闹心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卸轱辘,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耳听着师父宽慰自己,孙建伍的心里仍然是不好受。现在租赁场地遇到了困难,他怎么能不着急。
沉默了半天,孙建伍不再说话,就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瞅着孙建伍无精打采的状态,老张头对着胖刘姐就是一努嘴。
胖刘姐也是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接着转过身,她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小布包。然后放在桌子上轻推到了孙建伍的跟前。
“小伍子,这是我和你师父给你张罗的三万块钱,你先拿去用……”
哪知道胖刘姐话还没等说完,就听见外屋地的门,让人一把推开。
接着门口就传来了宋金海中气十足的说话声:
“老张头子,伍子回来了吗?我给他送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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