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的人,谁也没注意到刘文光的笑。
大伙儿都忙着,各自七嘴八舌地议论。屋子里嘈杂的声音,就像大火煮烂了的粥。
“吱…扭”
打断这乱糟气氛的,是宋金海的推门声。
看得出,此时的宋金海一脸怒气。
跟在他后面的副厂长,却显得十分平静。进屋后,双眼环视四周,不怒不笑,让人看不出一丝波澜。
反倒是工会副主席,那挂面般的瘦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左点一下头,右摆一下手,和屋里其他人不停地说说笑笑,打着招呼。
宋金海站在门口,看着副厂长和工会主席落座以后,他环顾了屋子一圈。目光先是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孙建伍。然后又望向正在低头抽泣的柳春梅。最后,他瞪了一眼正在得意的刘文光。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都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首先,我要重申一下我们厂的劳动纪律和规定。任何人在厂内发生纠纷、寻衅滋事,发生打架斗殴的,按厂规厂纪,无论对错,一律扣除当月奖金。因打架斗殴造成厂公物损失,耽误厂生产进度,情节严重的、影响安全稳定的,无论双方对错,除扣除双方奖金外,车间也连带扣除当月效益奖。”
宋金海的话没等说完,底下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躁动起来。有愤愤不平的,有唉声叹气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隔岸观火的。
“这他妈是哪门子规定?他俩打架,干啥我们也跟着吃瓜瓤?”
“就是,就是!他俩为了搞对象抢婆子,支黄瓜架(打架)和我们有鸡毛关系?凭啥扣我们奖金?”
“喂,老陈,你们不是一个车间的吗,一个锅里盛饭吃吗?这点儿觉悟没有?”
“去尼玛的,马老六!敢情不是扣你钱?别他妈说风凉话!”
宋金海看到底下的人争论个没完,眉头一皱。
“都吵吵什么!具体情况,厂领导会具体讨论定论,你们跟着起什么哄?刘文光和孙建伍在当班期间打架的事,我会汇报给厂领导班子,怎么处理都回去等结果吧!另外,刘文光、张强、金小六,还有包装车间参与锅炉房打架闹事儿的你们几个人,每人写一份检讨,两天以后交给我。过期不交的,严肃处理!散会!”
等宋金海宣布后,大伙儿心里都明镜地一样。工会副主席把副厂长叫出去,紧接着宋金海又跟着出去,刘文光打架的事基本上就算不了了之了。
但是跟着他刘文光一起被扣了工资,大伙儿虽然心里有许多不满,但厂规就是厂规。况且人家宋金海鼻子下面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保卫科给定了调儿,谁也改变不了什么。于是这帮人,叽叽喳喳,仨一帮,俩一串的,都悻悻地走出了房间。
孙建伍也准备回锅炉房,毕竟师父今天,也因为自己受了伤。
临走的时候,他向柳春梅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撞见了此时,柳春梅也正向他看来的眼神。
两个人四目相对,就见柳春梅玉牙轻咬着朱唇,眼眶微红,满眼里的都是委屈和抱歉。
孙建伍明白她心里的意思,隔着远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给柳春梅一个安慰。
就在这两个人眼神交流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刘文光,那令人讨厌的声音:
“呸!土老帽儿!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他妈给我等着!老子和你没完!”
刘文光对着孙建伍啐了一口吐沫,在几个人搀扶下,骂骂滋滋地离开了会场。
孙建伍眼睛一瞪,刚想张口。
“孙建伍!你来一下!”
喊他的是宋金海,而宋金海的旁边,站着厂工会的韩副主席。
听到喊自己名字,孙建伍收起了脸上的怒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转头走了过去。
“宋科长,您叫我?”
“哦,不是我找你,是工会韩主席找你。”
“你就是孙建伍啊,复转军人,小伙子不错。和锅炉房张师傅学手艺,能吃苦,不错……不错……”韩主席笑眯眯地看着孙建伍,话说完,伸出手,要和他握手。
孙建伍赶忙和韩主席握了握手。刚想说话,就听韩主席抽出手来,又说道:“小伙子,工作干得好,但也要遵守劳动纪律。咱们厂虽然不比部队,可是条条框框,还是得有人遵守不是吗?那刘文光也是包装车间的生产骨干,不过就是在男女恋爱问题上有点极端,你别和他一样。你们年轻人,打过了,闹过了,不要放心上。”
这话看似轻飘飘的,不过到了孙建伍的耳朵里,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尖上。孙建伍感觉韩主席说的话,依稀的透露着对自己的不满意。
看孙建伍半天不说话,宋金海拍了他一下肩膀。他让孙建伍先回去,顺便领着他师傅老张头,抓紧去厂医务室看看。毕竟年纪大了,挨了刘文光那混球的打,真是伤筋动骨可不是开玩笑。对于刘文光挑衅打架的事,厂子会给孙建伍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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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不少人对孙建伍指指点点,也有许多不认识的工友,主动和他打起了招呼,这让孙建伍颇有点意外。
走到锅炉房的门口,就听见自己师傅咿咿呀呀地喊着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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