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步路,就碰上了急匆匆赶回来煎药的温太医,见他行色匆忙,还以为是四殿下出了什么差池,顾不上细想,一把将人拽住:“怎么,难不成是四殿下病了?”“谁?!哪个......”温承平猛地被人扯住衣领狠狠一拽,差点维持不住一贯的平和,看清来人面孔后,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讪讪一笑,“江大人。”
“回话,是不是四殿下病了。”江策川没心思同他寒暄,眉头紧皱,疾声厉色道。
“不不不,江大人误会了,大可放心,四殿下无碍。”温太医眼瞧着他脸色不对,恐受无妄之灾,着急解释道,“只是我看时辰,昨日夜里收治的那名姑娘也该醒了,害怕误了今日煎药的时辰。”
“无事便好,还劳温太医多多费心。”听闻四殿下无碍,江策川松了一口气。
先不提四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就冲您这护着眼珠子似的的态度,我敢不费心吗?温太医心底腹诽,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不满,“那是自然。”
送走温太医,心底打好腹稿,江策川这才进了四殿下的马车。他本以为四殿下会询问自己的安排,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四殿下竟然一改往日作风,仿佛看不见他这个人似的,目光牢牢地定在书卷上。
“殿下。”江策川低眉,耷拉着眼角去瞧人,心中揣测,莫不是生气了?
“殿下,我保证此行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一旦出现变故,立即带人与你汇合,绝不打草惊蛇。”
他小心翼翼的去观察四殿下表露出来的细微神情,可惜在他脸上什么也没能看出来,沮丧得仿佛一条失去主人喜爱的大犬。
傅明渊不是没有看出他脸上的小心翼翼,但他想说的并非如此。江南此行他早有预料,如何决断他也并非毫无对策,只是父辈想要将此作为磨砺,他顺水推舟之为罢了。
他想教诲他的并非止步于此,他想要让他明白,有些时候,是非对错天下大义面前,道义远不如人心的贪欲,这不是凭借一人之力便可扭转的局面。
他不愿也不忍去想一片丹心未染尘的少年郎,眼见江南乱局无能为力之时的迷茫与无措,于是他便主动请缨,以期教他晚些明白人心之恶。
他的此番举措却是意料之中,可他爱的不也正是少年郎这份十年饮冰难凉热血的赤子心性吗?傅明渊长叹一声。
短短一叹的刹那,江策川恍然明了些什么,“殿下,A知其不可为而为之,B虽千万人吾往矣,一贯如此。”
傅明渊似乎忘了,他并非抱金过闹市的稚童,他见过人心险恶,看过尘世荒唐,也亲身走过狼烟。他活的肆意但也清醒,现世并非桃花源,早在随父归京的那一年,他就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道理。
他如狼,似虎,是注定要盘旋于长生天的鹰隼,他不需要别人施舍的怜悯和保护。虎狼环伺的乱世里,正是他摸爬滚打成长的时候。他不需要善意的庇佑,放任他在泥潭里摔倒,他注定要成为大晋的铜墙铁壁。
爱恋使人软弱,哪怕冷情自知如傅明渊,也有被困在情爱里的这日。
难道他不明白这些道理吗?不,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他的父亲,江氏,荣氏,天下万万民都在为此前赴后继,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而现在,他们正走在父辈走过的道路上,继承着父辈的意志。江策川是对的,他们注定是大晋蕴藏希望的火种,他们需要的不是无时不刻的庇护,他们需要的是磨炼,是挫折,是刻骨铭心的惨烈。
傅明渊放下心魔,重新审视着一切,冷静而理性,不免牵扯出一抹笑意,荒谬而复杂,“凌渊,你是对的,所谓探骊得珠,不入深渊,何来宝珠。”
此话一出,江策川明白,四殿下是彻头彻尾地走出来了,于是也不隐瞒,“殿下,方才我约了宋姑娘前来议事。”
宋?这个姓氏敏感,傅明渊灵窍一动,却不置可否,“计划如何,不妨让我也听听?”
“本该如此。”江策川颔首,又到车前,撩起帘子望了眼,与前来议事的宋挽秋四目相对。
“江大人。”宋挽秋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在这短短一盏茶时间内,她也从照顾她伤势的那位太医口中套出不少消息,清楚目前江策川在朝中是何等地位,礼数上不出任何差池。
轻柔婉转的女声传来,傅明渊抬头回望,只消那一眼,便确定了此女子的身份,正如他所料。
他看着江策川将她迎进温暖如春的车厢内,“宋姑娘。”
“小女宋挽秋,见过四殿下。”宋挽秋甫一进内,就瞧见了端居其间,满室光华都掩不去自身风采的四皇子殿下。
傅明渊微微点头,斟上一盏热茶,置于她面前,而后又将目光移到书卷之上。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江策川表现得刻不容缓,取来纸笔置于她面前小案,“半个时辰之后,我与四殿下即将兵分两路。宋姑娘,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半时辰之内,尽可能详细地画出你曾潜入的那个矿场地图,还有防守图,越详细越好。”
宋挽秋分得清轻重缓急,接过纸笔便聚精会神地埋头回忆。
“此行镇龙司玄衣缇骑共七十八人,兵分两路,我带走其中三十人,剩余四十八人留着护卫殿下周全。”
还不等傅明渊拒绝,他便俯身贴近他的耳侧:“殿下,镇龙司有一奇人为我心腹,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我不在的时日里,由他护着你。我手中的腰牌仿制了一块,在他手里,一旦情况危急,可派他拿你手信寻我,其余人等我不放心。”
“若是我赶不及,可凭大内C尚宝监内我的将军印信,以我的名义调动江南各地守备军,若有不听从调令者,尽管处置,我为你担着。你的手里,不要沾上一滴血,万事有我。将军印信在马车暗格第二层……”
温热的呼吸抚在耳畔,傅明渊险些酥了半边身子骨。待他回过神来时,江策川已搀扶着宋挽秋离开了马车,一众人马整装待发。
(请记住本站地址:www.doupo7.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