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坚毅打动了宋挽秋,一股难以言状的莫名情绪蔓延,种下名为希望与信任的火花,“与君相交一场,若有用得到小女之处,但说无妨,愿效犬马之劳。”
“多谢。”江策川并未推拒,郑重道谢。初来乍到多有不便,能得人相助最是再好不过之事。
更何况,他们二人处境本就相差无二,焉知有朝一日,他江氏不会沦落到宋氏此般惨淡境地,成为他们刀下的待宰羔羊?
几句话说完,宋挽秋也已精疲力竭,昏昏沉沉地陷入沉眠。只是过去颠沛流离,教她养成了身处陌生之处无法安睡的习惯,病榻之上竟也是辗转反侧。
江策川亲眼看着她睡下,起身离去。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心底早已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计划,只是可行与否,还需同四殿下细细商讨一番。
另一边马车内,傅明渊也未曾闲着。自江策川离开马车后,近卫莫尘风避开众人上了马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当他下马车时,营地之内,也有人悄无声息地策马南去。
江策川回到四殿下马车旁时,就见莫尘风眸光深深,向南而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不见任何人影,只闻风过林间,枝叶稀疏作响。
“还真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背后人声乍响,吓得莫尘风一惊,回头却见眼含戏谑的江策川,登时放下心来:“江大人神出鬼没,吓得小人一跳。”
“哦,是吗?那还真是对不住莫兄了。”江策川走进,好兄弟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过江大人吟的这句诗,怕是不够应景吧?”
莫尘风也是个心大的,并未从他这莫名的举动中品味出其他意思,反倒是端坐马车之中的傅明渊心底若有所思。
“是吗?惭愧惭愧,莫兄说的是,自小就不爱念诗读书,让莫兄见笑了。”
浅聊两句,二人便分道扬镳。江策川目送着莫尘风来去匆匆的背影,仿佛被定在原地,傅明渊等候许久也见不到人,一把掀开帘子,直直对上江策川沉甸甸的眼神。
对视上的那一刹那,一个完整且大胆的想法自他脑海中浮出水面。
望着那人直勾勾的眼神,傅明渊怎么能够不明白他内心的想法?但是太冒险了,荆南危机四伏,明刀易挡暗箭难防,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更何况……难不成要他现在便道明心迹吗?他强行压抑着自己内心汹涌的情感,不肯妥协也不愿退缩。
江策川并非难以雕琢的朽木,正相反,他是一块瑕不掩瑜的美玉,将一切都看得通透。他只是善于隐藏,但并不代表他对一切一无所知,无论是那若即若离的暧昧,还是接下去即将发生的祸患。他要让他明白,他并非需要庇护的雏鸟,他是早已盘旋于长生天,俯瞰天下的展翅雄鹰,是来日他手中一把锐不可当的利刃,更是庇护他左右,坚不可摧的盾。
早在他尚未接过被授予的权柄之时,他便明白只此一生,所求不过知己二字。四殿下对他托付信任,那么他也愿意同他共面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得其所。
傅明渊拿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明白的比四殿下自己还早,这个苗头早在宫宴选将之前便初现端倪。
与他所料分毫不差,傅明渊甚至没能在他的目光中坚持下一炷香的时间,几乎是顷刻之间,他便主动移开视线,败下阵来。
“你如何能够保证此举不会轻易打草惊蛇?”低咽的风声穿过,带走傅明渊几乎微不可闻的声线。
沉默蔓延,如何保证?万事皆风险,但总有人要为此挺身而出,有的事不是因为危险便可以袖手旁观,不作为的。江策川一言不发,他相信,傅明渊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当他们来到这里,就注定了他们无法置身事外。
夜色沉重,四野寂静,万物之声在此刻远去,他的耳侧只能听得到两颗心脏剧烈的跳动,这是它们离得最近的一刻,也是它们离得最远的一次。
良久过后,傅明渊像是放任,又像是倦了,未曾再置一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放下车帘,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视线,默许了他的决定。
翌日一早,晨露刚刚挂上梢头,万物寂静之时,巡逻缇骑着急来报。马蹄声踏碎林间宁静,仿佛也昭示着危机悄然来临。
声响未到,榻上和衣而卧的江策川倏然睁眼,好似就是静候这一刻的来临。
来人并未耽搁,翻身下马便直奔他而来。江策川环视左右,警惕地将人迎进帐中。
不知几时,来人匆匆而去,只是谨慎的在马蹄上包裹布料,以免再次发出声响。若是有心之人,便能发现此人离去方向,正与当夜那人一般无二。
将人派出之后,他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也该到温太医每日给四殿下把脉熬药的时间,出了帐子,去寻宋挽秋,昨日想出的法子,她是其中关键之一。
他找过去时,正巧宋挽秋也悠然转醒。或许是他们二人相差无几的经历,竟也叫他们生出几分无需开口的默契。
江策川没有久待,只一颔首,“一盏茶过后,来四殿下马车内寻我。”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径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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