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水摸鱼的江策川猝不及防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征愣片刻,而后反应极快地从队伍末端上前,撩起官袍,单膝点地:“臣在。”
“此次战役大捷,爱卿功不可没,可有想要的赏赐?”永和帝看着底下的少年将军,接连传回的捷报又一次在他眼前浮现,和颜悦色。
“臣并无想要的赏赐,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乃微臣本职所在。”江策川好歹出身镇国公府,又是将门世家养出来的儿郎,不至于不知如何应对。
“好一个本职所在!”永和帝话锋一转,“若朕未曾记错,爱卿年岁尚不及弱冠,也未曾取字?”
“是,微臣年方十七,家中父母尚未为臣取字。”江策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实应答。
“既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那朕便为你赐字罢,既名策川,便字凌渊,何如?”
永和帝显然早有准备,就在众臣提起的那一口气松懈下来,江策川也准备领旨谢恩时,他平缓的声音突然沉下,肃声道:“征西将军江策川,平定雁北边关战事有功,封二品关北总督,领职戍边主帅,掌雁北军权,同时晋爵镇国公世子。”
这道旨意,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二品主帅!什么概念?等同于一道旨令下来,不及弱冠的江策川连升五品,一跃成为朝中绝大多数武将的领头人。大晋崇文抑武之风盛行,换言之相当于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刚考上童生功名,就直接封为宰相,何其惊悚?朝堂百官难免内心不平,一定会有人出言阻挠。
不出所料,永和帝的话音刚落,就有言官跳出来反驳:“不可!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陛下!江小将军尚未及冠,也才第一次统兵,资历尚浅,能力略有不足之处,封正二品戍边主帅,掌一境军权是否太过?恐难以服众,望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言官一出声,江诗岚心里就暗道一声糟。她差不多能猜到陛下的用意,无非是想把雁北大境的军权收拢到自己人的手里。可惜陛下的心思怕是要泡汤了,当她看清那名言官的面孔时,不由得叹息,同时为幺弟捏了一把汗。这种时候,他无疑是百官群起而攻之的目标。
果不其然,大半朝臣纷纷出列,请求皇帝收回成命:“还请陛下三思!”
永和帝端坐高堂之上,冷眼看着下方朝堂或跪或站的朝臣,分毫不让,“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再劝。”
“还清陛下三思!”百官再拜,也毫不退缩。
“放肆!看来难以服众的怕不是江爱卿而是朕啊!朕说了朕意已决,难不成你们还想做朕的主?!”永和帝面沉如水,越说越怒,一掌拍响御案,气愤地起身,“禁卫何在,来人,给朕把他们拖下去——”
“陛下!臣江诗岚有本启奏!”眼看皇帝气极,口不择言,再不劝阻恐怕事态越演越烈,到时不好收场,江诗岚不得已挺身而出。
“你说。”永和帝稍微平息几分怒火,勉强维持已经所剩不多的理智。
“臣私以为,潘大人所言不虚。臣弟策川,尚年幼不知事。此前立誓未曾酿成大祸实属侥幸,承蒙陛下龙思浩荡,从四品主将已是抬举。又得陛下恩泽,金口玉言赐字凌渊,怎好再进二品总督?况诸位大人劳苦功高,晋封正二品者尚且了了无几,臣弟岂能再受?”
江诗岚顶住百官视线,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给弟弟递眼色。意思是你小子识相点,你姐我给你找好了台阶快点顺势而下,否则咱俩今天都得折戟于此。保持领旨谢恩姿势的江策川,肢干僵硬在原地不敢动弹,收到来自阿姊的暗号,回过神来接过台阶顺势而下:“陛下,微臣也恳清陛下收回成命。正如方才潘姓大人所言,微臣区区小才,不敢从命;区区不足挂齿之小功,陛下如此重赏,臣着实受之有愧。”
“既如此,那便算了。”理智回归,永和帝逐渐冷静下来,脸色缓和,话锋又是一转,“但总归是有功之臣,朕也不能不赏,否则岂不是令功臣寒心。那便封江策川为大内镇龙司统领,随身保护四皇子,赐御前佩剑行走,即日上任不得有失。赐江诗岚黄金千两,南珠一盒,退朝。”
“恭送陛下!”众臣口呼万岁,拜别皇帝。
等永和帝退入殿后,百官才三三两地退出大殿。可经过江氏姐弟身侧时,总有那么几位官员忍不住投向同情和惜惋的目光,又迫于压力不敢多言,匆匆走过便不了了之。
只有潘氏一觉毫不在意,达成目的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大殿。倒是明面上受到士族迫害的江氏姐弟对此事感观淡淡,并不将此事置于心上。
对于江诗岚而言,她能以一介女子之身立于朝堂,还手握北境兵马调动实权,已经有些树大招风。更不用提她身后还盘踞着镇国公府、原郡江氏、临梧秦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引人注目得很,现如今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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